第34章
蘭山君:“鬱大人。”
錢媽媽手裡的碗就摔了下去,滿臉生花,“鬱清梧?”
蘭山君:“是,鬱清梧。”
她輕聲道:“我敬佩他的為人,便有了心思。”
她不好意思的笑,“蜀州女子,對這些沒什麼大避諱,媽媽別見怪。”
錢媽媽嘴角一邊咧去了西方佛祖,一邊咧去了東方道祖,兩邊飄飄然都想要成仙,誰也不肯讓嘴巴合攏。
她隻好用手捂住嘴巴,牙齒一張一合:“我也覺得你們般配呢!”
蘭山君便情不自禁的也跟著笑起來。
這好像確實是一樁喜事。
很久沒有好事了。
第24章 偏我來時不逢春(24)
錢媽媽春風得意。但也有顧慮,道:“此事,你母親不知道吧?”
蘭山君搖頭,“不知,要是知道準得生氣了。”
錢媽媽左右為難。說媒的時候一路高歌,但是這會兒有希望說成了,她就注意到這門婚事的艱難之處。
蘭山君:“所以,我才來找您幫著先問問,若是鬱大人也有念頭,不若就請老夫人做主?老夫人做了媒,母親也不好多說的。”
錢媽媽點頭再點頭:“你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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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清梧那樣子,明顯是春心動了的,之前山君沒說,他拒絕了,錢媽媽不好再提,但是山君都開了口,他要是再拒絕,便是真的要遺憾一輩子了。
也許過幾年的鬱清梧還是會拒絕,但現在他才二十一歲,正是動情的時候,少年人哪個經得住這個遺憾呢?
他們比年老的人還怕遺憾!
但她沒說成的時候想著兩人好,現在卻又怕兩人過得不好。
錢媽媽猶豫:“你母親想給你說個高門,其實也是沒錯的。山君,你還太小,我怕你以後會後悔。”
蘭山君便輕柔的道:“我心裡有數的。”
她頓了頓,道:“前幾日慧慧就跟我說母親來過老夫人這裡。”
錢媽媽點點頭,而後略帶後悔的問:“你母親沒跟你說啊?”
蘭山君搖搖頭,“她以為老夫人會跟我說。”
結果兩頭沒說,還是慧慧說的。
錢媽媽有私心,不敢說實話,支支吾吾道:“這事情是我們做錯了,那日應該跟你說一說。”
蘭山君卻笑著搖搖頭,“說不說,我心裡都不願意。”
她道:“高門固然好,但我自小生活在鄉野之間,哪裡接觸過世家婦人要做的事情?再者說,我的身世,您也是知曉的。”
“年前,我去博遠侯府赴宴,母親和慶國公夫人碰見了,慶國公夫人話裡話外都談及了豬之一字,可見也是知曉了我的身世。那就是說,這也不難查。”
說到這裡,她笑起來,“我倒是不因過去而自卑,但是有句話說,姻緣兩字,最應門當戶對,我覺得很對。我與他們對兒媳婦的要求本就是差了十六年,鎮國公府的門第與他們而言也是差了十六年。如此,何必要去補齊呢?還不如活得松快一些。”
這話是有大智慧在的。錢媽媽懂這個道理是因為她年歲大了,但是蘭山君說出來,她卻心疼道:“你這是經過事情了。”
蘭山君笑起來:“拋去這些,我是極為敬佩鬱大人的。這些日子看著他,我就想,與他同……與他一塊過日子應該是不錯的。”
錢媽媽拉著她的手道:“你如此想好了,我是放心的。”
蘭山君感激她:“勞煩您幫我問一問。先幫我問了,無論他肯不肯,我都想見他一面。”
錢媽媽大包大攬,道:“今日你還在這裡,我不好問,且天色已晚,再不回去不好。”
“等你走了,我與他好好說一說。”
蘭山君回去跟壽老夫人告辭,“等來日再來看您。”
壽老夫人笑眯眯點頭。她看看錢媽媽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依著對錢媽媽的熟悉,心裡竟然猜出了幾分,便道:“清梧,你幫我送一送。”
鬱清梧這幾日都住在壽老夫人這裡幫襯著做事。
她老人家如今猶如驚弓之鳥,知曉鬱清梧跟皇太孫見過面,便膽戰心驚的,一定要他來住下。
兩人肩並肩走。如今夜色已晚,鬱清梧手裡提著一盞圓燈籠照路。
趙媽媽想拿在手裡,他也沒有讓。蘭山君便讓趙媽媽和幾個丫鬟退了退,輕聲道:“鬱大人,你有話說?”
鬱清梧點點頭,輕聲叮囑道:“山君姑娘,你萬事不用管,要先護著自己。”
頓了頓,又道:“無論是此事,又或者是其他事情,你都要先護著自己才行。”
這話其實已經有些逾越了。他生怕她生氣,但沒想到點了點頭,也叮囑他,“你也要如此,我們的日子還長著呢,別莽進,別急。”
因著她一句“我們的日子”,等人走了之後鬱清梧都是高興的。
錢媽媽早在廊下等著,拿腔拿調的:“鬱大人。”
鬱清梧老實走過去:“錢媽媽。”
錢媽媽:“高興吧?”
鬱清梧不敢說。
錢媽媽揣著手:“鬱大人,我有一樁事情要跟你說。”
鬱清梧卻想到了蘭山君跟錢媽媽走時的眼神,明顯她們是有話說的。
他緊張起來,“什麼事?”
錢媽媽慢吞吞的:“山君姑娘的婚事。”
鬱清梧呼吸一屏,“婚事?”
錢媽媽故意吊著了他的胃口,又壓著話頭不肯繼續說。非得要他恐慌恐慌,記住今日此刻的惶恐,免得以後不懂珍惜。
等他臉色煞白起來,她才拱了拱手:“你跟山君姑娘的婚事。”
鬱清梧眼眸慢慢揚起來。
錢媽媽得意,“我今日又忍不住跟山君姑娘說了一遍,本是不抱希望的,結果她竟然點了頭,說欽佩你的為人。”
她說完就等著鬱清梧繼續揚眉毛,揚嘴角。
但他實在是教她失望。
隻見他的眼眸竟然落了下去,眉毛嘴角動都不動,繼而輕聲道:“一身囫囵,不敢誤佳人。”
——
錢媽媽氣得在家裡砸壽老夫人的雞毛掸子。
雞毛一頓亂飛。
壽老夫人坐得遠遠的。錢媽媽不懂,“他到底怎麼想的啊?”
她道:“鄔慶川在決定不娶之前,也算是歷盡千帆了,青樓歌坊,他哪裡沒去過?可是清梧是沒有的——”
她唉聲嘆氣,“我以為他會忍不住,結果人家倒好——”
她學起來,捏著嗓子,“一身囫囵,不敢誤佳人。”
說到激動的時候,雞毛又掉了幾根。
壽老夫人笑起來,“算啦,別折騰啦,他既然不願意,就不願意吧。”
錢媽媽不滿:“剛開始你也是贊成的,怎麼現在看戲了?”
壽老夫人便道:“你難道沒看出來嗎?”
錢媽媽:“看出來什麼?”
壽老夫人:“山君那孩子,看清梧的眼神,沒有任何愛慕的意思。”
錢媽媽:“啊?可她說敬佩清梧的為人……”
壽老夫人:“她也沒有說謊。”
“隻是啊,敬佩是敬佩,愛慕是愛慕。”
錢媽媽詫異:“那她怎麼跟我說這個?”
壽老夫人攤手:“我不懂呀,但孩子們的事情,我還是那句話,咱們還是別太摻和比較好。”
錢媽媽聞言沉默,好一會才點了點頭,“如今這些孩子啊……”
第二日,鬱清梧本以為又要被罵幾句的,卻見錢媽媽從他身邊過,還朝著他笑了笑,“鬱少爺,上值啊。”
鬱清梧受寵若驚。但等錢媽媽走了,他站在原地,竟然又帶著些失落。
那股失落瞬間席卷了他的全身,讓他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他隻能努力笑了笑,而後大步朝外走去。
錢媽媽親自上門跟蘭山君說了此事。
她說,“他死心眼得很,覺得自己不好,配不上你。”
蘭山君並不意外,她笑著道:“這是從何說起呢?還請媽媽讓我跟他見一見。”
錢媽媽心就涼了半截。唉聲嘆氣起來。
尋常愛慕男子的姑娘被人這般拒絕了,傷心是有的,哭泣是有的,遺憾是有的,但獨獨不是山君這般的反應。她還是第一次碰見這般的姑娘。
當然,也是第一次碰見鬱清梧這樣的男人。
她說,“那我就去問問他。”
但連著好幾日都不見人,更不回壽府了。
錢媽媽隻好跟來做客的蘭山君道:“不知道是不是避著你呢!”
蘭山君卻覺得不像是。隻是一個人若是想避著你,實在是太容易了,她來了幾日,錢媽媽都搖頭擺手,蘭山君隻能道:“也無事,我等他闲下來。”
結果一等,就又是半月,春闱都過了。
洛陽城裡整日放鞭炮是有的,哭哭啼啼要跳河的也有。
在一片吵鬧聲裡,鬱清梧照舊上值,依舊是那些事情,唯一不同的是,他問同僚,“哪裡的宅子便宜一些?”
同僚稀奇的看他,“我怎麼聽聞你住在壽老夫人家裡,鄔閣老也給你置辦好了宅子,你還要買?”
鬱清梧看了看四周,輕聲道:“之前,我在醋魚胡同買了一個宅子,買的時候不過八十兩,現在才過去兩月不到,竟然漲到了八十五兩。”
他伸出手,“我總覺得,這是了不得的。”
同僚自然知曉洛陽的宅子一直在漲,但是漲得這般厲害嗎?他倒吸一口涼氣,“當真?”
鬱清梧:“當真。那邊偏僻,但租賃出去卻不便宜,這次來洛陽趕考的學子沒什麼錢財的,大多住在那裡,竟然水漲船高,貴了起來。”
他道:“但南城還是遠了些,漲得少,東城這裡肯定漲得多。隻是我來洛陽不久,不知道東城哪裡的宅子便宜。”
同僚也是清貧人家出身,聞言道:“我也不太懂,但咱們可以一起去各坊問問?”
鬱清梧笑起來,“如此真是多謝了。”
同僚心裡很滿意,覺得他會做人。這般事情,鬱清梧其實不用來問他,但他來問了,便知曉他對自己清貧的出身並不嫌棄,且精打細算,儼然一副過日子的模樣,無形之中,便讓兩人有了共同的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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