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其心不正,又沒有完全喪失良心,總要負疚幾分的。她隻能多對紜娘好些。
等走的時候,她鄭重道:“你要是有困惑的事情,有難事,一定告訴我。”
祝紜眼睛亮亮的,頗為不舍,“山君,下次你什麼時候來?”
蘭山君:“有空我就來!”
趙媽媽瞧了直笑。她總覺得六姑娘在國公府裡太過於溫和了,像個漂亮卻沒有活氣的假面菩薩。但如此年歲的孩子怎麼能一直這般呢?果然在外頭就好多了。
等蘭山君要上馬車的時候,她卻稍稍攔了攔,小聲道:“錢媽媽在馬車裡呢。”
蘭山君納罕,倒是錢媽媽頗為不好意思,道:“我和老夫人來醋魚胡同找鬱大人,誰知碰見了姑娘的馬車。我多了一句嘴,鬱少爺便知曉了,又託我來一趟。”
鬱清梧這幾日都住在醋魚胡同裡的宅子。壽老夫人擔心他,便來看看。
蘭山君聽見他的名字,心一緊,“可是有什麼事情?”
錢媽媽:“倒是沒什麼,隻是他託我給姑娘帶句話,說姑娘讓他查的刑罰,他查到了。”
蘭山君頓時手腳發麻。
她耳邊嗡鳴聲起:“老夫人既然在,我定然要過去拜見的,正好聽一聽。”
錢媽媽笑起來,“老夫人也想您得很。”
蘭山君:“後天本就是要去的。”
等到了醋魚胡同,蘭山君下了馬車,鬱清梧已經在門口迎她了。
兩人再見面,倒是有種難言的恍惚感。
Advertisement
蘭山君先恭喜他,“聽聞你已經進翰林院做事了。”
鬱清梧點頭,而後突然道:“我每月有十兩銀子的俸祿。”
蘭山君一愣,“什麼?”
鬱清梧:“這是俸祿銀子,並不牽扯其他……”
他知道蘭山君在淮陵要多艱難才能攢二十兩銀子。既然知道,便不能當做看不見。當初受了她的恩,就想著要還回去,不願意她沒有自己的銀子用。
他輕聲道:“我沒有其他的意思,就是想著這銀子,我的銀子,前頭都應該要給姑娘。”
他怎麼有這般的念頭?
蘭山君便要拒絕,卻見他盯著她道:“你欠阿兄的已經還了,這是我欠你的,也得還。”
他笑了笑,“姑娘別拒絕了。”
蘭山君隻能點頭。
她其實還是欠著蘇行舟的。因著他死前去了白馬寺一趟,鬱清梧便來找她了。雖然他的死大概是因著博遠侯而不是老和尚,但她卻開始往老和尚身上想自己的死因,若是這條路能通,便也是她欠著的恩。
她就說,“你不用急著給我,我還不缺銀子。”
壽老夫人和錢媽媽瞧著兩人說話,一直笑盈盈的,並不打斷兩人。錢媽媽攙扶著她過去,道:“孩子們好,咱們瞧著都心情好!來,您先坐下,我給你們端茶來。”
壽老夫人便讓蘭山君坐在她身邊,“清梧說你讓他查了個刑罰?”
蘭山君緩出一口氣,這才再說了一遍。
壽老夫人皺眉:“竟然有這般折磨人的刑罰?”
但她又有些熟悉,“我好像在哪裡聽過。”
她實在是太喜歡打聽各家事情,又愛看雜書,便什麼都知道一點,自封百曉生。
但到底年紀大了,很多事情想不起來,問鬱清梧,“你查到了?”
鬱清梧點頭,“我在一本雜書裡面看見的。”
蘭山君不由得繃直了身子,“是有什麼出處嗎?”
鬱清梧便道:“我查到的刑罰跟姑娘說的八分相似,卻也有兩分不同。”
蘭山君一顆心快要跳出來了,“有什麼不同?”
鬱清梧:“姑娘說的是將人關進屋子裡,封上門窗,無人可說,無人可問。但會有人送餿飯餿菜送水,不至於餓死。”
“這些倒是一樣的。”
“但我查到的,卻是除了這些之外,還要送光。”
蘭山君猛地抬頭,“送光?”
鬱清梧:“是,送光。”
“不是打開門,也不是打開窗,而是在窗戶口,用針戳出一個小小的洞。”
“在天好的時候,便有一縷光透進屋子裡。”
蘭山君喃喃道:“透進來……然後呢?”
鬱清梧:“而後,人就有了想活的念頭。”
“先頭送飯菜,不至於餓死,但關得久了,總有一日是想要死的。在人支撐不下去的時候透進一縷光,意志堅韌的人便又想活了。”
他說,“那上頭說,這刑罰的名字就叫做點天光。”
第18章 偏我來時不逢春(18)【捉蟲】
蘭山君一直覺得,那一縷突然間透進來的光是她的救贖。
她確實憑靠著那縷光又重新生出了活的意志。
她想,這日子,是越發過得好了。
今日有一縷光,明日說不定就能逃出去。
她天生就倔,不肯認輸,於是就算是爬,她也要爬到窗戶邊,艱難的撐著牆站起來,伸出手去捧住那星星點點,努力的將臉湊過去,置身於暖陽之中。
她以為,這叫終究有救。
卻原來,這叫——點天光。
這讓她掙扎過的無數個白天黑夜,都成了笑話。
她一時之間,隻覺得又回到了那個被捆住手腳送回淮陵的寒冬,無助,悲憤,委屈,絕望。
她在那裡反省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在那裡恨宋知味,恨鎮國公一家,恨天,恨地,恨每一個認識的人。
恨到最後,面目全非,又開始強迫自己清醒。
她一巴掌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臉上,不讓自己被無邊的黑暗吞掉了理智,成為自己最厭惡的人。
她很努力的活了。
但她還是有撐不住的時候。
她不再去吃那些冷菜餿飯,不再去想著活,她面無表情坐在地上,手裡拿著老和尚的戒刀。
那縷光出現的是如此適宜。
在刀挨近手腕的那一刻,它出現了。
她不知道愣了多久,又摸索著到門口端起冷菜吃了起來。
活下去吧。
再努力活一活。日月有明,容光必照,說不得有一日,就照到了她這裡。
她就這麼的,又活了那麼久。
活到最後,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是用刀割破了手腕?是衰竭而死?是飢腸轆轆而亡?
蘭山君的頭慢慢低下去,身子忍不住顫抖,眼眶忍不住泛紅,卻還是倔得很,不肯掉下一滴淚來。
她想,別查了,就用戒刀殺了宋知味算了。
她沒了一條命,宋知味賠掉一條命,正好。
一命抵一命,不虧。
她蹭的一聲站起來,急切的去尋自己的刀。
她這麼一副樣子,早就嚇壞了在旁邊的壽老夫人和鬱清梧。
她跌跌撞撞的起身往前走,鬱清梧隻能去攔,但哪裡攔得住,她力氣大得很。他一著急,怕她出事,隻能逾越,用盡力氣按住她的肩膀。
“蘭姑娘,你怎麼了?”
“蘭姑娘?”
“山君。”
他懸著心喊,“山君——回神!”
蘭山君聽見自己的名字,這才緩緩的恢復理智。
她怔怔抬頭,看見鬱清梧擔憂的看著她,輕聲道:“山君,回神。”
壽老夫人方才一直坐著,剛剛猛的站起來頭有些暈,又跌坐回去,在那裡幹著急:“山君,你怎麼了?”
蘭山君搖搖頭,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可能是壓抑太久,可能是恨意太深。
但從噩夢蘇醒,又不免索求更多,她不能就這樣糊裡糊塗的死。
這還是重生回來之後,她第一次失態。她急急轉身往回走,生怕自己再衝動。誰知腳一軟,便要倒下去,幸而鬱清梧就在身邊,連忙伸手將人扶住。因不敢逾越太過,隻能用雙手緊緊握著她的手臂,這才將將穩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壽老夫人眼見蘭山君冷靜下來,這才松口氣道:“錢媽媽,快拿幾塊糖來化了給她喝下去。”
又叫鬱清梧,“扶著山君坐下去,別站著,那樣費力氣。”
鬱清梧照做,等蘭山君坐下之後,他出了一身的汗。
他倒是沒發覺,又急急的蹲下去,輕聲說了句得罪,伸出手輕輕按在她的手腕上為她號脈。
這是他年少時候學的本事,跟讀書一般,也是下了苦功夫的。
錢媽媽端了糖水來,用勺子喂給蘭山君喝。趙媽媽本在門口守著馬車,聽見聲音不對往裡走,一進來就見鬱清梧正為自家姑娘號脈,她連忙著急問,“這是怎麼了?”
鬱清梧:“無事,應當隻是……隻是嚇著了。”
他遲疑不定。若是按照診斷來,她這是心神俱傷,方才那一下,倒像是回光返照。但也可能是他學藝不精。
好在她現在的脈象現在是穩下來了,他道:“壓壓驚就行。”
壽老夫人聞言看了他一眼,倒是沒有繼續問,隻是將蘭山君慢慢的摟在懷裡,生怕再驚嚇了她,寬慰道:“沒事,沒事,不用嚇著,有我在呢,我也算是老封君了,妖魔鬼怪都得繞行。”
蘭山君被這般圍著打轉,心中感激,卻也知道自己的言行可能令他們起疑了。
但他們應也無從查起。她過去的十六年是有跡可循的,無論怎樣,都查不到她身上去。
她扯了個謊言,道:“我曾經在書上看見過,也曾經聽一位來買豬肉的夫人說起過她有這麼一段過往。”
她低聲道:“書上看見的時候,隻覺得是一段荒謬的話。聽人說起,也覺得是假的。”
“誰知道,真就有這麼一種刑罰。現在想想,聽人說的時候並不真心,以為是她用謊話來支吾我,還對人敷衍得很,假裝信了這麼一段鬼話。可若是她真有過這麼一段日子,那我的敷衍和假裝相信,又該多傷人心。”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一想到這個,就覺得心中有愧,方才心中還想著回蜀州去跟她說一句對不住。”
熱門推薦
霸總的怨種醫生
我是霸總嬌妻文裡的冤種醫生。 半夜十二點,霸總的金絲雀摔下床,他一個電話就把我叫過去。 沒辦法,他給得實在太多。 我就當賺外快了。 直到某天我突然聽見他的心聲。 「老婆穿白襯衫好禁欲,好想撕爛他的衣服。」 呃……老婆,是指我?
搖歌
未婚夫和庶妹聯手給我灌下啞藥,將我送到老太監榻上。我 自毀右手,拼了命出逃。瀕死之際,撞上兇名在外、卻生得 貌美至極的景侯。
他是小白花
我把少年時期的男主當小白花養。他成 了我溫順的忠犬。後來家族面臨危機,他暴露本性,侵略性極強地掐住我的
烙在心上的白月光
綜藝直播,主持人拿著我的手機隨機連線。 通訊錄裡有個備注是「老婆」。 我想阻攔電話卻已撥通。 影後清冷的聲音在直播間響起。「怎麼,想我了嗎?」 可,可我們隻是契約夫妻啊!
我不做太子妃
我自小被父親送給太子,兢兢業業和太子過家家談戀愛。 直到成年後父親把我接回,要為我說媒。 一向對我諸多挑剔的太子趁夜黑風高把我綁了回去。 「阿寧,騙了我的心怎能全身而退?」
甄假千金
"我被富豪生父帶回家那天,假千金鎖了大門,「姐姐在小山村長大,從後門進應該更習慣些。」 我笑笑,「不用那麼麻煩。」 「大門鎖了,撞開就是。」 於是,富豪老劉的大門那天被我硬生生撞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