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那小鹿眼湿漉漉的,一直望著,半響才將話題聊下去:“那你現在呢?”
賀南枝還真想了想:“我拜師學藝那年,師傅就讓我寫下過願望。”
司唯來了精神:“那你一定是許願想當個國寶級別的戲曲大師?”
“唔,我願望是揚名立萬,這輩子攢很多小金庫,以及——”賀南枝苦惱的時候,輪廓極小的臉蛋顯得特無辜:“擁有一位禍國殃民的聽話男人。”
可惜她離開了戲劇院,小金庫也掏空了。
而且謝忱岸那張臉是禍國殃民,但是他渾身上下,哪裡像是會聽她話的???
司唯安慰她:“但是你可以紅到家喻戶曉。”
賀南枝笑了:“我想拿獎。”
“嗯?”
“出身顯赫家庭,父輩的光環太盛……我也會有點點甜蜜的壓力。”她提起自己家世,那輕描淡寫的語氣,就跟在說童話書本裡的故事一樣:“我爸爸是著名的慈善家,媽媽是息影多年的影後,而我這個小笨蛋在昆曲上沒能揚名立萬,要是還在娛樂圈瘋狂炒作上熱搜給家族蒙羞,爸爸肯定會懷疑我沒有遺傳到他智商的。”
所以賀南枝想抱個貨真價實的新人獎杯回去,給自己挽尊一下。
司唯:“你爸爸,管你很嚴格嗎?”
“還好,沒賀斯梵嚴格。”
賀南枝纖白指尖端起旁邊的果汁喝,潤了下唇說:“我十八歲成年禮辦完後,爸爸當晚就送了我一件禮物,便是宣布不會再約束我任何行為,因為他說人生是一門很大的功課,是需要我自己去解題才有樂趣。”
可惜啊。
賀斯梵這個古板刻薄的男人哪裡懂她爸爸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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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南枝跟司唯聊嗨了,果汁喝完就點了兩瓶酒喝。
明明半點酒精度都沒有,愣是被喝出了一種假酒的感覺,她感覺自己有點醉醺醺起來,凌晨後,回酒店洗完澡,隨便裹了一條浴巾就窩在了雪白被子裡。
纖細微涼的食指,一點點摸索到了手機。
點開後。
賀南枝將黑名單的某人拉出來,正想撥打個電話過去。
巧了。
謝忱岸的私人來電先一步進來,就跟心有靈犀似的。
賀南枝指尖頓住,故意想裝腔作勢拒接兩秒,等第三秒的時候,才輕輕滑過接通鍵。
“你要跟我認錯嗎?”
她略慵懶勾人的清軟音色響起,下秒,謝忱岸的一句話把她整個人驚嚇清醒:“我在會所碰到你師姐,她被人下藥了。”
*
酒店外,賀南枝纖細的身影很快就在幽幽夜色裡上了一輛車,她從未覺得這四十幾分鍾的車程如此漫長,等趕到一家叫越笙新開的茶館會所時,遠遠地就看到藍纓。
許是怕她急,先一步開口說清楚原委:“你師姐被人忽悠到這裡來,說是談什麼宣傳非遺節目的事,結果學戲曲的角兒,哪裡經歷過這種下三濫的詭計,轉頭就讓人在酒裡下了藥。”
好在林驚鵲砸碎了花瓶,護住自己,一逃出來就遇到了謝忱岸。
賀南枝唇瓣抿得很冷,剛想問師姐在哪,陡然停了下來。
她微微顫著的眼睛看到謝忱岸獨自坐在敞開門的包廂沙發上,整潔雪白的袖子被挽起,露出的一截線條分明的手臂像被什麼利器劃傷,濃稠的鮮紅血液沿著淌了下來。
看得連同心髒都在猛地縮緊,貝齒咬住了唇。
藍纓識趣沒有跟上去,極輕地提醒一句:“謝總是為了護你師姐受得傷。”
怕賀南枝這時候,還在念著要找林驚鵲。
她又說:“你師姐,被賀總帶走了。”
隨著藍纓尖細的高跟鞋優雅離開,氣氛驀地靜了幾分。
謝忱岸坐著不動,素來淡漠無溫的墨玉眼,就這般,鎖著她身影。
賀南枝連續呼吸兩下,壓抑著什麼,走過去。
她指尖打顫,不敢去碰男人手臂的傷勢,看著血淋淋嚴重死了,頃刻間,連漂亮的眼眸都溢滿水珠,偏怕別瞧了去,隻能垂著腦袋:“以前爸爸最喜歡讓你替他抄寫經書了,因為你的書法是他所有學生裡最好的一位……謝忱岸,你要是廢了手。”
她說不下去了。
抬起白嫩的手抹了把眼淚,喃喃道:“我們停戰一晚上。”
謝忱岸挑眉,似乎沒料到都這種時候了,她小腦袋瓜子裡還記得新仇舊賬那點事。
賀南枝水色彌漫的眼眸輕抬,看他坐著不動,氣呼呼地說:“先去醫院包扎一下。”
“你師姐是被季茵茵的人下套。”
謝忱岸沉靜的神色像是察覺不出痛似的,即便襯衫微有折痕,姿態也依舊帶著一絲不苟的端方淡漠,薄唇溢出的語調聽上去更沒什麼特別,告訴她今晚的幕後黑手後,問道:“你不去找她先算賬?”
賀南枝搖搖頭:“聽話,沒有你手臂重要。”
第37章 給謝忱岸補補
夜晚值班時間, 醫院人並不多。
賀南枝坐在急症室外面的長椅上,垂手輕搭在膝蓋,膚色白到跟羊脂玉似的, 她怕血, 不敢看護士幫謝忱岸處理手臂傷口過程, 便隻能仰著頭盯住上方顯示屏裡的滾動模式宣傳視頻看。
沒過會兒, 就有小護士過來噓寒問暖:“你、是賀南枝嗎?”
顯然她還當自己是一個十八線小糊咖,就算不戴口罩和經紀人出現在外面,也不會有人認出來。
跟小護士對視了兩三秒後,氣氛微妙起來。
賀南枝前不久哭過緣故, 微微垂著的眼尾還暈著淺淺胭脂色, 也間接性襯得毫無瑕疵的臉蛋更白,似乎想搶救下身處的尷尬處境:“我可以說不是嗎?”
小護士倒吸口氣,被這般近距離的美貌驚豔到失神,激動得要尖叫之前。
她纖白柔嫩的手指輕抵著唇, 噓了聲。
“美枝!!!”這個稱呼一出,小護士暴露了是她微博的顏粉之一, 恨不得去翻口罩把這張臉遮擋起來:“你不知道自己上了幾次熱搜嗎?你經紀公司是怎麼做人的,就算這裡是醫院,也不能放你單獨行動啊!”
說著, 她下意識瞄向急症室。
話驀地一停, 又慢慢地轉了回來:“你是陪公司新籤的神顏級別哥哥來看病?”
賀南枝紅唇模糊不清:“唔, 不是。”
在小護士又要尖叫之前, 她繼續輕輕噓聲, 想了想, 表情很無辜地說:“他是我家裡的哥哥, 今晚見義勇為被人砸了……事實差不多就這樣?”
許是賀南枝這張臉太有信服力, 小護士捂著心髒松了口氣:“嚇死我了。”
畢竟是事業顏粉,就算急症室那位單單一個側影氣質就吊打內娛頂流男明星。
小護士還是希望賀南枝能好好搞升咖的事業。
沒過多久。
賀南枝就被投喂了一堆小零食,隔幾分鍾就有個小護士過來噓寒問暖,順便給她塞個糖果吃。
唇間彌漫著甜度超標的糖味,也讓她今晚繃緊的神經稍微得到緩解。
她視線,也不知不覺地透過半掩的門,落回了謝忱岸身上。
清冷冷的燈光照映著室內牆壁,顯得空間有些空曠安靜,護士已經將謝忱岸的手臂裹上了白色繃帶,如同玉雕分明的骨線被纏繞上幾圈,血跡也擦拭得幹幹淨淨,透著難以言詞的矜貴感。
視線再往上。
看到他的臉,賀南枝有些恍惚地回憶起,謝忱岸年少時第一次受傷住院,好像是拜她跟謝忱時所賜。
毫不誇張地說,那時她真信以為真要出人命了。
柔軟的小手抱著纖細膝蓋坐在醫院後花園的階梯上,睫毛低垂,剔透的淚珠一顆顆往下墜,小聲地念念碎著身邊模樣清雋的白衣少年:“那小混混入室偷小狗,手上有兇器……我們該躲起來等警察叔叔來的,怎麼辦,謝忱岸腦袋替我們挨了一下,流了好多血。”
“躲什麼,那笨蛋狗都快被勒死了。”白衣少年一直懶洋洋地跟著她蹲在外面,聲音冷淡又氣悶:“別哭了,你有一群小竹馬呢,死了個而已。”
賀南枝抬起湿漉漉的小臉蛋,被整得欲哭無淚起來:“那我是不是要恭喜你啊謝忱時,終於要能成為你爸爸的獨生子了。”
謝忱時略頓了下,語調越發懶散下來:“你天亮再恭喜我。”
“有區別嗎?”
“醫生說謝忱岸活不過今晚了。”
路燈下的初雪仿佛停了瞬,賀南枝張了張小嘴,有些茫然又帶著不可置信,忍了幾秒,沒忍住,眼尾的淚珠驀然砸了下來,生猛地都能水淹了這家醫院:“嗚嗚嗚我後悔了,以後我再也不跟你一起搞竹馬小團體孤立謝忱岸了,他好可憐,一直被我們聯手排擠……嗚嗚謝伯伯最優秀的兒子沒了,我爸爸又沒兒子,不知道能不能拿賀斯梵賠給謝家。”
應景似的。
賀斯梵冷漠至極的嗓音忽然從身後傳來:“鬼哭狼嚎什麼。”
賀南枝和謝忱時齊齊地轉過頭。
看到他說:“進來。”
謝忱時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做派,賀南枝怕到小肩膀都在顫抖,指尖揪著衣角,跟小蝸牛似的,慢慢地往那病房移,她沒有繼續哭得歇斯底裡著了,但是烏黑的大眼睛裡滿是水霧,看什麼感覺都是晃的。
就這短暫的幾秒內,賀南枝都想好將來葬禮上該怎麼跟謝忱時抱團哭鼻子了。
誰知,剛進去。
她抽泣的哭聲卡在喉嚨裡,先一步看到謝忱岸穿著幹淨清新的病服靠在枕頭前,額頭的傷已經包扎好了,繃帶莫名襯得他臉側如窗外初雪般蒼白,薄唇血色缺失,許是預測到了什麼。
謝忱岸眉心輕折,帶著清晰的冷意,落了過來:
“閉嘴。”
“滾出去——”
前兩個字是衝她來的,後那句滾出去,也就謝忱時有這個榮幸了。
賀南枝果然轉過身,當眾惱羞成怒地踹了身後的白衣少年一腳:“你騙我你騙了我啊啊啊!”
……
回憶漸止。
唇間的糖徹底淡沒了,賀南枝睫毛猛地顫抖了一下,看到謝忱岸已經從急症室走到了身前。
他沒有看周圍的任何人,隻低首,素來清雋如遠山的眉目靜靜注視著她而已,倘若沒有小護士在前方虎視眈眈的話,賀南枝有些不合時宜地想抱他,手指略痒痒似的,最終隻是假裝溫柔賢惠一番,去幫他整理袖口的凌亂折痕:“我突然想起——”
她聊著,細白指尖摸到薄薄料子下的腕骨線條,啟唇慢慢說:“小時候和謝忱時嫉妒你在長輩面前受寵,經常號稱是謀財害命組合,一起抱團孤立你。”
“那時候你肯定很討厭我們兩個吧?”
話落一秒,謝忱岸就淡淡的嗯了聲。
賀南枝抬眼看他,似訝異他今晚也太聽話了,還真承認啊???
畢竟這話題是她挑起的,站起身,並肩一起朝醫院外,也硬著頭皮聊了下去:“難怪好幾次在賀家,我和謝忱時一起跟小貓玩躲貓貓遊戲的時候,你大老遠看到都要繞路走。”
謝忱岸似沉默片刻,最終沒說話。
賀南枝餘光瞥見那清冷如玉的面容上神情微妙,難得破天荒沒有自取其辱,繼續追著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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