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數九寒冬,掌兵多年的薛家就此凋敝衰落。皇帝此前得了十日的緩衝,已將萬事準備妥帖,收歸薛家兵權的同時,也將薛策生前手下的兵卒集體打散重編,杜絕了薛家東山再起的可能。
而這番結果,儼然已經是皇帝聽取了趙眉蘭的建議後,所做最仁慈的讓步。
薛玠帶著母親啟程前往黔州的那天,沈令蓁在霍留行的陪同下,偷偷跟在薛家的馬車後送了他一程。
到了城門前不得不分別的關口,沈令蓁叫京墨驅快一些,追上薛家的馬車。
薛玠應當早就曉得她在後邊跟著,明知霍家的馬車追到了與他並行的位置,卻始終避坐車中,不曾叫車夫停下。
大概是不願沈令蓁看到他現在一身布衣,滿臉胡茬的落魄模樣。
沈令蓁隻得往車窗外喊:“阿玠哥哥,我有樣東西要給你,你停一停!”
薛玠默了默,這才喚停馬車,掀開了車簾。
沈令蓁不便下車,將一個包袱從車窗遞了出去,交到薛玠手裡。
薛玠接過來一看,包袱裡裝了一件熠熠生輝的黃金甲。
他眼神一亮又一黯,苦笑著抬起頭看她:“殷殷,謝謝你,但我用不著這個了。”
沈令蓁搖了搖頭:“會用著的,”說著看了眼身邊的霍留行,“郎君你說是嗎?”
霍留行注視著薛玠,輕輕點了點頭。
薛玠像是從這件黃金甲與霍留行的頷首中得了什麼暗示,目光微微一動。
沈令蓁笑著與他揮揮手:“山水有相逢,阿玠哥哥千萬保重身體。”
薛玠緊緊捏著手中的黃金甲,點了點頭,放下車簾,讓車夫驅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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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家的馬車轉道回城,沈令蓁倚靠著車壁嘆了口氣。
霍留行的臉色卻變得有點難看,興師問罪似的道:“他剛才叫你什麼?”
沈令蓁一愣:“殷殷啊,這是我的小字,郎君不是早就知道嗎?”
早就知道,卻一直沒這麼親昵地叫過,哪曉得原來別人捷足先登地喊得這麼順溜。
落後就要挨打,他不能落後:“殷殷。”霍留行沒頭沒尾地叫了她一聲。
沈令蓁偏頭奇怪地看他。
“怎麼我叫你,你就不應了?”他揚揚眉。
這麼突然還怪肉麻的,沈令蓁眨眨眼,“哦”了一聲。
“應得太沒感情了。”他不爽利地說,“再一次。殷殷。”
“……嗯。”
“不行,再來。殷殷。”
“欸……”
沈令蓁努力地配合著他,一路到了霍府門前,終於被這魔音貫耳惹得幾近崩潰,忍不住哀求道:“郎君別喊了,我再也不想叫這名兒了!”
“為什麼不要?這不是挺好聽的嗎?殷殷,殷殷……”
沈令蓁逃似的捂著耳朵蹿下了馬車。
作者有話要說: 兒砸,請問你今年貴庚?
第65章
薛家的案子落幕後半個月便是除夕。
去年除夕,沈令蓁孤零零地待在陵園, 霍留行則身處正逢戰亂的西北, 兩人都沒什麼過年的心思,守歲那夜就跟尋常日子似的過去了。
沈令蓁原道今年總該能過個安穩團圓的年,卻被這多事之秋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惹得神思疲憊, 眼看著張燈結彩的霍府, 也打不起除舊迎新的精神來。
而且她發現, 自薛策死在大理寺後, 霍留行每日待在書房與手下議事的時辰便增多了。孟去非也在暗夜冒險裡來過霍府一趟,一改往日嬉笑鬧騰的姿態,嚴肅得好像要上陣打仗似的。
提及除夕守歲的事時,霍留行比沈令蓁表現得更為興致缺缺,囑咐她好好歇養身體,不必操勞來去,平日裡如何便也如何就是。
但家裡不是隻有他們夫妻,還有霍舒儀在, 也不好太過隨便, 沈令蓁覺著禮數上過不去,便仍舊置辦了一桌宴席, 全當走個儀式。卻不料到了除夕這夜,聽僕役說,霍舒儀今日不在府上,不必等她一道用膳了。
霍舒儀這陣子一直安分地住在霍府,連院門都極少踏出, 這等理該闔家團圓的日子,更不可能是因為玩樂之事外出。
沈令蓁心生疑竇,問霍留行這是怎麼回事。
他隻顧給她夾菜,說先好好用晚膳,吃完了再說。
霍留行這個態度,顯然非常清楚妹妹的去向。記起霍舒儀曾說,自己此行是為幫霍留行辦事,沈令蓁總覺得,今夜或許有事要發生。
這一桌的山珍海味,突然變得味同嚼蠟,她與霍留行對坐著,勉強吃完,憂心忡忡道:“郎君,朝裡是不是又有什麼變故?”
霍留行默了默,吩咐蒹葭替沈令蓁換一身便利於行動又保暖的行頭,自己則起身替她理了理衣襟,捧著她的臉輕撫了撫,眼底露出歉色:“這個年又過不太平了。”
沈令蓁看著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必抱歉。
“宮裡今晚要出亂子,一會兒我們出城去,你跟牢我就行,不怕。”
沈令蓁皺了皺眉:“亂子?”
他點點頭:“薛策不是死在西羌人手裡的。西羌人確實希望聖上鏟除薛家,但他們的手還伸不到大理寺去。”
沈令蓁眼色微微一變。
當時得知薛策死在了大理寺監牢,她第一反應便認為這是西羌人的手筆,畢竟此事就是西羌一手挑起的。現在聽霍留行這麼一說,倒覺自己疏忽了關鍵的一點——西羌人心再狠,又哪有這樣通天的本事,能夠在大齊大理寺的監牢來去自如呢?
薛策是朝裡人殺的。
但若說此人是西羌在汴京的內應,又不合情理。二皇子通敵的風波剛過去沒幾個月,誰有這膽量重蹈覆轍?更可能的是,此人在這件事上,剛巧與西羌利益一致,所以順水推舟地殺了薛策,推動了薛家的敗落。
隻是能把手伸到大理寺去的,當時多半跟在皇帝身邊去了南郊參加冬祭,算來算去,最有可能辦成這件事的,便是留守在汴京,比所有人先一步有機會接觸到薛策的趙珣。
是趙珣殺了薛策。
沈令蓁霍然抬首:“四殿下要……”
她沒敢讓“逼宮”兩個字出口,霍留行卻也聽懂了她的意思,點了點頭。
趙珣等了這麼多年,一直以未來儲君的身份自居,原想太子死後便能順位而上,卻見皇帝久久未有重新立儲的意思,而朝中又有不少人偏向趙羲。
鬥倒了一個又一個兄長,到頭來殺出個程咬金,這沒完沒了的爭儲路讓趙珣從躊躇滿志到日漸失望。冬至前夜,皇帝在南郊輪流召請眾臣入行宮,商討立儲一事,留守汴京的他聽說結果對自己不利,心中隱隱有了魚死網破的想法。
從那天起,他便開始策劃逼宮謀反,一要除掉趙羲,二要逼迫皇帝退位為太上皇,自己登基為帝。
趙珣打算在汴京起事,所以相比鎮守邊關的霍家,扎根京城的薛家更是他的一大掣肘。於是他便借西羌鬧事,順水推舟地殺了薛策,讓皇帝親手打散了薛家的勢力。
今夜除夕,正是皇帝設宴,皇子皇孫們在宮中齊聚一堂的時機,趙珣要將所有不聽話的人一網打盡。
沈令蓁背脊發涼,問道:“可這事有兩面,四殿下雖除掉了薛家,卻也因此打草驚蛇了一把,聖上應當猜得到此事是他所為,及早有了防備。”
霍留行笑了笑:“正是如此,他們才會勢均力敵,那樣,最後誰勝誰負,便由我們說了算了。”
他話音剛落,京墨急匆匆進院,回報道:“郎君,四殿下領兵包圍了崇政殿,挾持了聖上,眼下除了小殿下,所有皇子皇孫都已被控制。四殿下尋不著小殿下,正在東宮大開殺戒。”
沈令蓁心頭一跳,正想著趙羲的下落,便見一身宮女打扮的霍舒儀進了院子,她的身前,正是穿著劣等宮服,偽裝成宦侍的趙羲。
他風塵僕僕地進來,朝霍留行一揖:“多謝霍將軍今夜助我脫身。”
霍留行微微一笑:“小殿下客氣了。您曾允諾我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微臣自然曉得該往哪邊靠。現下宮中的情況,小殿下應該大致清楚,接下來,您希望局勢如何轉變,與微臣說一聲,微臣定當竭力而為。”
他這指哪打哪的恭順模樣,看得沈令蓁都替趙羲發憷。
霍留行才不是那麼聽話的臣子。
趙羲倒背著手,篤定道:“對此一戰,皇祖父實則留有準備,眼下所謂的被挾持,僅僅是為放松四叔的警惕。我預計過不了多久,皇祖父的禁軍便會將四叔的人馬一網打盡。我不希望四叔敗得太快,勞請霍將軍幫幫他,讓他先佔取個上風。”
霍留行作恍然大悟狀:“小殿下是想鷸蚌相爭,坐收漁翁之利。這個主意聽起來不錯,微臣這就請人去疏通疏通。”
*
皇宮起事,沉浸在除夕佳節氛圍裡的汴京城也陷入了動亂。
朝臣們驚慌失措,大批忠於皇帝的官吏急急趕往皇宮支援,卻被趙珣的人馬當場鎮壓。又有人向鄰城駐軍報信求援,同樣遭到鐵血無情的攔截。
本是勝券在握的皇帝不知援軍為何遲遲不到,當真被兒子威脅著在崇政殿命人草擬起了詔書。一眾皇子皇孫龜縮在側殿,一動不敢動。
整座汴京城成了囚籠一座,隻剩趙珣在呼風喚雨。
可即便到了這一步,趙珣心中依然沒有底,隻因本該第一個除掉的趙羲成了讓他無法掌控的漏網之魚。
翻遍了整座皇宮也找不到趙羲,他當即聯想到霍留行,派兵前去霍府,卻見霍府已經成了空宅,折去英國公府和孟府,又發現裡頭一樣空無一人。
城門早就封鎖,他不相信這些人能插翅而飛,先在城內地毯式搜尋,結果一無所獲,隻能說明,人的確出了城。
這樣一來,趙珣便徹底失去了追擊的優勢,因他隻能將起事範圍限在汴京,無力主動與城外乃至鄰城的駐軍產生交鋒。
如此一步遲,步步遲,“敵在暗,我在明”的恐懼深深籠罩住了趙珣。除去東宮那裡見了血,這場逼宮幾乎兵不血刃,順利得不可思議,也順利得讓他內心惶恐不安起來。
無形之中,好像有一雙手在隨性撥弄著棋盤上的黑白玉子,讓棋局的走勢隨著他的心意而動。
但這雙手並不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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