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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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書名: 炙吻 字數:3585 更新時間:2024-11-14 10:45:51

  張芸婕壓低聲:“你們隊就你一個女生,你在火車上跟誰一起住的?”


  許芳菲往嘴裡放了塊包菜,剛斷生,還有點硬。她嚼爛咽下,道:“就我們隊其它人。”


  李薇駭然:“啊?那你也太慘了。”


  “其實也還好。”許芳菲笑笑,“我們隔間的男孩子都挺講衛生的。”


  曲畢卓瑪邊吃邊問:“應該都打鼾吧?”


  許芳菲詫異:“你怎麼知道?”


  曲畢卓瑪噗嗤一聲,指著許芳菲小臉上兩個碩大的黑眼圈,道:“一看你昨晚就沒睡好,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


  許芳菲囧,尷尬地撓撓頭。


  幾個女孩說著小話,忽然,梁雪驚叫一聲。


  大家伙愣住,紛紛轉頭看向她,問:“怎麼了梁雪?”


  梁雪臉都嚇白了,顫顫巍巍地舉起手,打報告。


  吳敏:“什麼事?”


  梁雪驚恐不已地說:“吳隊,飯裡有蟲!”


  吳敏淡淡瞧著她:“有蟲怎麼了?”


  梁雪:“……”


  吳敏的神態相當淡漠:“有蟲你挑出來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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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雪:“……”


  梁雪看著飯裡那隻小蟲,惡心得胃口全無,哪兒還下得去手把它挑出來。兩秒鍾後,她幹巴巴地咽了口唾沫,將飯碗放到了地上。


  吳敏見狀,皺眉問:“你幹什麼?”


  梁雪朝隊幹部擠出一個僵笑,弱弱地說:“吳隊,我好像也沒多餓,我待會兒吃點壓縮餅幹就行了。”


  誰知此言一出,換來吳敏的厲聲呵斥。她冷冰冰地沉聲:“炊事班的同志露天燒火做飯,有點蟲有點泥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真在野外作戰的時候,有飯吃就不錯了!別說吃有蟲的飯,就是讓你把蟲當飯吃你也得全部吃下去!吃完!”


  梁雪被嚇得渾身一抖,不敢再說什麼,默默端起飯碗挑出小蟲,咬咬牙把心一橫,閉著眼把飯往嘴裡刨。


  姑娘們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也都埋頭努力把飯往嘴裡塞。


  許芳菲吃著飯,忽然也看見碗裡有一隻黑乎乎的小蟲。她動作微僵。


  恰好這時鄭西野從她背後經過。他看了眼她的飯碗,靜默幾秒,面無表情道:“許芳菲,跟我來一下。”


  許芳菲心生不解又不好多問,隻好站起來,端著碗跟在鄭西野身後。


  鄭西野帶著她一路往前,直至離大隊伍相隔數米才停下。


  許芳菲捧著碗,問:“教導員,有什麼事嗎?”


  鄭西野垂眸,拿幹淨筷子扒拉著自己碗裡的飯菜,遞給她:“我檢查過了,這份沒蟲,小石子兒我也挑出來了。剛打的飯,一口沒動。你吃這個。”


  許芳菲眨了眨眼:“那你吃什麼?”


  鄭西野掃了眼她手裡有蟲的飯碗:“我吃你這份。”


  許芳菲怔住。須臾,她朝他擺手,說:“不用了,我就吃自己的。”


  鄭西野欲言又止。


  “你能做到的事,我也可以做到。”小姑娘笑容柔和,“我會努力成長。希望有朝一日,我能成為和你一樣的人,也成為你的驕傲。”


  說完,她便用筷子小心翼翼將碗裡的小蟲挑出來,扔掉,又低下頭,嘴裡塞了一大口米飯肉菜,腮幫鼓鼓,認真地咀嚼。


  夜色清朗,月明星稀,雲冠山腳的荒蕪空地滿是碎石瓦礫。生火做飯的帳篷亮著數盞白色的燈,燈光混著月光星光,齊齊照在少女的側顏上。


  那張臉,素面朝天,因舟車勞頓而隱含疲態與憔悴,甚至還沾染著一絲泥汙,遠不及她平日的驚豔嬌媚。


  卻令鄭西野移不開眼睛。


  他透過姑娘溫婉清澈的眼睛,看見了一個無比純淨、堅毅、比他見過的高山長河都更加壯美閃耀的靈魂。


  這一眼,他知道自己已為她徹底淪陷,成為了她虔誠的信徒。


第45章


  雲冠山下的這頓晚飯,足以教每個新兵畢生難忘。


  新時代新生活,這幫子青少年的家境雖有好有差,但絕大多數都吃穿不愁。即使是貧民窟出來的許芳菲,也沒有吃過又是蟲又是土渣泥沙的飯。


  坦白講,這些飯菜好吃嗎?一點也不,甚至還能說是難以下咽。


  但學員們都把自己碗裡的食物吃了個精光。這是他們成為一名人民子弟兵的第一步,無論是本來就心甘情願,還是迫於隊幹部和教導員的壓力命令,至少,他們最終都交出了一份合格的答卷。


  用餐時間結束,學員們排著隊將碗筷交回打飯點,由炊事班的戰士們統一處理。


  許芳菲交完碗後返回隊伍,經過指揮大隊的休息區時,忽然聽見一陣女孩子的哭聲,在竭力壓抑地抽泣。


  她心頭微驚,下意識在隊伍末端尋找起室友們的身影。


  很快,許芳菲確定了哭聲傳來的方向。走近過去,一看,發現在哭的女孩是梁雪。


  對方低著頭坐在地上,雙臂抱緊捆好的背包,十根纖細的手指死攥住背包帶,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將行軍被的表面都浸湿了一小片。


  許芳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疑惑又擔憂,蹲下來低聲問:“梁雪,你怎麼了?”


  梁雪頓了下,抬起腦袋,眼睛和鼻頭都哭得紅紅的。她開口,說話的聲音也盡是哭腔:“許芳菲,我不想參加拉練了,我受不了。”


  梁雪是雲城本地人,母親是舞蹈學院的院長,父親是知名連鎖酒店的高管,自幼家境殷實,被父母嬌慣著長大。個性優柔寡斷、缺乏魄力,遇事無法獨當一面拿主意。


  梁雪高考後,梁家二老為糾正女兒的軟弱性格,聽從了親戚朋友的建議,讓梁雪填報了軍校。也就是說,梁雪本人對從軍的意願並不強烈。


  面對室友的關切,梁雪越說越委屈,再次嗚嗚哭起來。她邊拿手背抹眼淚,邊小聲哽咽:“每天起得比打鳴的雞還早,集合、訓練、站軍姿練隊列,甚至是不能用手機……這些我全都可以咬咬牙忍耐。我想著,當兵嘛,苦一點累一點是很正常的,但是為什麼非要逼著我們吃那麼髒的飯!”


  看著梁雪滿是淚痕的臉,許芳菲皺起眉,也覺得心裡堵堵的。她本就不善言辭,這個節骨眼兒上,更不知道怎麼安慰梁雪。


  思來想去好幾秒,她柔聲道:“就像吳隊說的,我們必須適應所有的作戰環境。野外生存條件大多都很差,這隻是模擬其中一種情況。你想想,整個大學也就這麼幾次,挺過來就好了,對吧?”


  梁雪自顧自哭著,沒有搭許芳菲的話。


  這時,坐在梁雪旁邊的張芸婕嘆了口氣,低聲對許芳菲道:“她就是有點情緒化,哭一哭就好了。沒事的。”


  許芳菲看向張芸婕,還是有點放心不下:“真沒事?”


  張芸婕拿胳膊肘撞了下梁雪:“你有事兒不?”


  梁雪用力吸了吸鼻子,哭喪著臉搖頭。


  “喏,看見了吧。”張芸婕朝許芳菲一笑,“你快歸隊吧。”


  “……好吧。”


  許芳菲隻好又拍拍梁雪的肩,離去。


  回到隊伍裡,發現周圍空空,抬頭張望一番才發現,隊友們居然又開始在打飯點前排起長龍。而且每人手裡都拿著自個兒的制式水壺。


  許芳菲眨眨眼,隨口問幾米遠外的許靖:“大家怎麼又在排隊?”


  “哦,炊事班燒了熱水,可以過去接。”許靖邊說邊擰開自己的水壺蓋喝了口,朝她笑笑:“我都才接滿回來。”


  許芳菲明白過來:“哦。”


  許靖又提醒她:“聽顧隊說,從這兒走到基地還得一個多鍾頭,你也去把水壺灌滿吧,披星戴月趕山路,後面就沒接水的地方了。”


  許芳菲連忙點頭:“嗯嗯好。”


  許靖坐下來,轉頭和身邊的學員聊天去了。


  許芳菲則準備取水壺打水。然而等她蹲下來左右環顧,她坐的位置空空如也,連壺的影子都尋不見。


  許芳菲狐疑地擰起眉毛。


  當時喊全軍原地休整,她隨手就把水壺給放在了手邊的地上,剛吃飯的時候都還喝過呢,怎麼說沒就沒了?


  許芳菲一頭霧水,繞著自己坐的位置找了一大圈,連背包裡頭都摸了,仍未尋見她的水壺。


  正摳著腦袋百思不得其解之際,有人在背後冷不防出聲,問:“你找什麼呢?”


  許芳菲一滯,呆呆地回過頭,啊了聲,十分苦惱地說:“教導員,請問你看見我水壺了嗎?我記得我之前就放在這,找不到了。”


  “我拿走了。”鄭西野臉色淡淡,應完便隨手把手裡的水壺遞過去,“喏,還你。”


  許芳菲詫異地瞪大眼,不解道:“你拿我水壺做什麼?”


  鄭西野語氣很隨意:“剛才炊事班那邊說可以接熱水,我看你不在,就順手幫你接了。”


  聞言,許芳菲胸腔裡頓時感到一陣溫暖的輕盈。


  這種隨時被在意和關心的感覺,除了外公和媽媽,她就隻在他這裡感受過。


  真的很體貼呢。


  接過水壺,沉甸甸的,晃一晃,能聽見將滿的水浪撞擊壺身,就連哐啷啷的聲音都如此悅耳。


  許芳菲把水壺重新挎回肩膀上,彎起唇,朝鄭西野淺淺地一笑:“謝謝教導員。”


  鄭西野被她的笑容感染,冷冽的眼角眉梢也浮起暖色,說:“這壺我差不多給你灌滿了,如果還不夠,你可以喝我的。”


  “夠了夠了。”


  許芳菲一聽“可以喝他的”,臉蛋立刻緋紅一片,囧囧嘀咕:“也就還剩一個多時的路程而已,我又不是水桶。”


  兩人闲聊的這陣功夫,月亮已經升至頭頂上空,風吹散濃雲,露出了它被遮掩的半張臉,弦月瞬間圓滿成一個銀白色的玉盤。


  飯後休整了約十分鍾,指揮官便下令全體出發。


  許芳菲便飛快背起背包扛起裝備,挎好自己滿當當的水壺,跟隨大部隊繼續往雲冠山基地前進。


  全國所有中小學、各大高校,幾乎都有“軍訓”這項課餘項目。而學生們要軍訓,當然就需要場地,因此許多“軍訓基地”便應時而生。


  這些軍訓基地接收的都是地方大學生或者小學生中學生,安排的軍訓項目也都以趣味性為主,除了站軍姿練隊列這種必備項外,其餘的就隻是些陶藝課、手工課、插花課等。


  雲冠山基地和這些軍訓基地完全不同,它由南城武裝部成立,隻面向專業軍事院校的新兵學員。


  雲軍工和雲冠山軍事基地常年合作,每年的新兵拉練項目都安排在這裡。


  在一眾高年級的學員口中,雲冠山基地又有個別名,叫“魔鬼訓練營”。


  早在出發之前,許芳菲便聽李薇等人說起過這個“魔鬼訓練營”,一面戰戰兢兢,一面又十分好奇,這會兒與目的地隻剩一步之遙,她內心的忐忑不安與好奇興奮幾乎是同時達到巔峰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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