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與西裝革履皮鞋锃亮的蔣建成不同,他旁邊的中年人穿褲衩拖鞋,一副不修邊幅的模樣,脖子上拴著一根拇指粗的大金鏈,看上去五大三粗,聲音也粗嘎洪亮。
大金鏈笑道:“蔣老哥,老弟最近鴻運當頭,財神爺來了擋都擋不住了。讓你破費了啊!”
蔣建成也笑:“小錢而已,當老哥請你喝茶了。”
“哈哈哈,夠爽快,夠豪氣!”大金鏈豎起大拇指,“我就喜歡和你老蔣玩兒牌,過癮!這次來凌城偶遇你,也是我有運氣!”
說著,大金鏈一側目,看見了站在旁邊的鄭西野,頓時瞳色微凝。
大金鏈一把年紀,當然會識人,見這個年輕人氣度不凡儀表堂堂,必定不會是平凡的池中物。不由多看鄭西野兩眼,問蔣建成:“老哥,這位是……”
“是我幹兒子。”蔣建成叼著雪茄,勾起個笑,對鄭西野說,“阿野,這是我二十幾年的老朋友,叫文叔。”
鄭西野淡淡一笑:“文叔好。”
“好好好!”大金鏈點頭稱贊,“老蔣你有福。”
又寒暄兩句,大金鏈領著自己的人走了,包間裡隻剩下蔣建成,肖琪,鄭西野三個人。
蔣建成一撂西裝下擺,彎腰坐在了沙發上,篤悠悠翹起二郎腿,看微抬眸,看向面前的兩個小輩。
他臉色微沉,說:“琪琪。”
肖琪規規矩矩應了聲:“幹爹。”
“你這孩子。”蔣建成佯嗔,“誰讓你這麼早就把阿野喊來?他平時處理凌城這些攤子,已經夠頭疼了,天都沒亮透你就擾人清夢,怎麼這麼不懂事?”
肖琪咕哝:“電話是武叔打的,又不是我。”
蔣建成抬手點空氣:“成天就知道欺負你武叔,得罪人的事全讓你武叔替你背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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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琪古靈精怪地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蔣建成數落完幹女兒,招呼兩個年輕人落座。之後,他轉頭去看坐在身旁的鄭西野,語帶憐惜地說:“泰城的事,我都聽老齊說了。多壽佛那個老東西,這麼多年了一點兒長進都沒有,明的搞不過,盡玩些陰招。阿野,你受苦了。”
鄭西野極淡地扯了扯嘴角,回話:“蔣老,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這都是我分內的事,不值一提。”
“好,我的好孩子。”蔣建成眼神裡流露出欣慰的色彩,不住點頭,“你放心,你的付出蔣老都看在眼裡。蔣家虧待不了你。”
這時,肖琪伸手捉住蔣建成的衣袖,小聲撒嬌:“幹爹,野哥在泰城受了傷,這段時間我幹脆就留在凌城?”
蔣建成皺眉:“你留在這兒幹什麼?”
肖琪覷了眼身邊的男人,眼中難掩憂色:“他生病了躺床上,連個能照顧他的人都沒有。”
鄭西野:“誰說我沒有。”
肖琪:“……”
鄭西野說:“我那小姑娘什麼都會,樣樣都好。”
提起這茬肖琪就氣得牙痒痒。礙於蔣老在跟前,不好發作,隻是冷笑一聲,諷刺道:“就那個十幾歲的小丫頭片子,能幫你什麼?幫你寫作業?她不給你添亂我看就該燒高香了。”
話音落地,鄭西野笑了下,眼底卻浮起幾絲陰鸷。他淡聲說:“這是第一次,我聽完也就過了。”
肖琪有點不解:“什麼意思?”
他終於扭頭看向肖琪,話音出口,每個字冷得滲骨:“意思就是,我這人護食,聽不慣誰拿我女朋友開玩笑,也聽不得誰說我女朋友壞話。再有下次,我不會給你面子。”
肖琪火一下上來了,怒道:“怎麼,你還要為她跟我翻臉?你……”
“好了,都少說兩句。”
面前茶幾上擺著一個青花瓷煙灰缸,蔣建成伸出手,往裡頭掸了掸煙灰,而後重新坐正身子,沉聲說:“我今天把你們兩個喊到跟前,可不是來聽你們吵架的。”
肖琪不吭聲了。
蔣建成視線微轉,打量肖琪一番,說:“琪琪,幹爹沒記錯的話,你今年二十四歲了,是吧?”
肖琪點點頭。
“二十四歲,是大姑娘了。”蔣建成悵然感嘆,“女大不中留啊。”
肖琪心頭一陣慌亂緊張,支吾著問:“您怎麼突然提這個?”
“還跟幹爹裝傻。”蔣建成說,“你從六歲起就跟在我身邊,是我養大的,和我的親女兒沒兩樣。我能看不出來你是什麼心思?”
肖琪瞥一眼鄭西野。
對方冷著臉,手裡把玩打火機,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肖琪更加惱火,暗自咬咬牙。
“算了。我老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不想管,也管不了。”說到這裡,蔣建成咬著雪茄略微頓了下,少傾,語調稍緩,接著道,“這次的買家想長期合作的事,我已經跟大老板提了。”
聽見這話,鄭西野把玩打火機的手指驀的一頓。
肖琪也瞳孔微亮:“大老板怎麼說?”
短短幾秒鍾,蔣建成臉上的笑色便已淡下去。他回答:“大老板說他還要考慮。畢竟以前沒有先例,風險太大,需要格外慎重。你給那邊回話,讓他們等消息。”
肖琪點頭:“好。”
蔣建成眯了眯眼睛,靜默片刻,又道:“阿野。”
鄭西野:“蔣老您吩咐。”
蔣建成說:“如果大老板同意肯點頭,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去。”
邊兒上,肖琪眼瞳明顯擴了擴,極是詫異——這些年,鄭西野再受重用,蔣建成也從來沒有讓他沾手過核心生意,更別說帶他去見大老板。
鄭西野靜默半秒,微勾唇,沒什麼起伏地道:“隻要您信我。”
冷不防,蔣建成一口煙嗆進氣管,驚天動地咳嗽起來,肖琪見狀,趕緊伸手替他捋背順氣。
好一會兒,蔣建成緩過勁,傾身將雪茄戳熄在煙灰缸裡,隨之苦笑:“你們幾個小輩兒,昂仔是我親兒子,琪琪又是我親手養大。可是阿野,你不一樣,你跟我的日子,滿打滿算也不到四年。不是我疑心重,是咱們蔣家這一路走來太難了,跟著大老板,做小伏低不說,還得給人擋刀擋槍。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
鄭西野說:“我明白。”
“這些年,你和琪琪幫了我很多。”蔣建成說,“之後,我會慢慢把核心生意全都交到你們手上,讓你們來打理。”
鄭西野沒有搭這句腔。濃黑低垂的眼睫,掩住他所有情緒。
蔣建成用力拍了拍鄭西野的肩膀,神色凝重:“阿野,蔣老希望,等我這老頭子百年歸西之後,你能像幫我一樣,繼續扶著昂仔。一起把咱們的生意幹下去,情同手足,永不背叛。”
話音落下的瞬間,鄭西野眼睛裡,眸色驟寒。
昏曉相接光景,世界溟濛暗沉,一縷老燈的殘光投落進室內,剛好照亮屋裡的一寸白牆。
牆面脫皮落灰,但總體還保留著雪白的底色。燈光照亮的那一隅牆面,好巧不巧,圈住一隻正在結網的蜘蛛。
它緩慢地、孤獨地爬行在牆壁上,吐絲織網,光線形成一座無形牢籠,將它困縛,它無法掙脫,白色的牆和清冷的光,使它的世界看上去更加蒼涼。
鄭西野看著那隻蜘蛛,好一會兒,他緩緩地笑了。
鄭西野應道:“好。”
與此同時,窗外天光破曉,黎明即將到來。
*
許芳菲大伯的六十大壽,喬慧蘭最後給隨了八百塊錢。
這個年代,人情往來是常事,八百塊放在大城市不算什麼,但在凌城,這個數可以說相當拿得出手。無論是送禮方還是收禮方,都頂有面子。
當然了,喬慧蘭包八百的紅包不是為了面子,純粹是想借這筆禮金,來答謝大伯一家這些年對他們的幫襯。
上午十點不到,喬慧蘭就帶著許芳菲來到了大伯家。
大伯年輕的時候是個剃頭匠。這個門道,和現在流行的理發師還不太一樣,他們不燙發不染發,也不做那些花裡胡哨的造型,工具就一把剪子一把推子,理不出太多花樣,但能保證顧客們理完發後,男孩兒個個精神利落,女孩兒個個清爽幹練。
大伯幹剃頭匠,一幹就是大半輩子,直到前幾年得了白內障,眼睛不行之後才關門歇業。
房門敲響,沒一會兒就有人來開門。
許芳菲乖乖喊人:“大伯,大伯媽。”
“來了呀。”大伯媽笑容滿面,低頭瞧見許芳菲手裡的水果禮盒,頓時又皺起眉,“你說你們倆,來就來,帶什麼東西!”
“大哥滿六十,這麼好的日子,哪兒能空手來。”
喬慧蘭也笑盈盈的,幫著大伯媽把東西拎進屋,然後就跟進廚房幫忙。
趁著大伯媽洗菜的功夫,喬慧蘭把準備好的紅包塞進大伯媽的圍裙口袋。大伯媽哎喲一聲,和喬慧蘭拉拉扯扯推脫半天,見對方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隻好揣兜裡收下。
這天,直到中午吃飯,許芳菲也沒見到許志傑的人影。
見不到那個討人厭的堂兄,她樂個自在,坐在飯桌旁邊,一邊聽大人們闲話家常,一邊吃東西,胃口都變得更好。
大伯媽先是問了問喬慧蘭,紙錢鋪的生意,之後注意力便集中在了許芳菲身上。
大伯媽笑彎著眼睛:“菲菲成績一直都挺好的吧?”
許芳菲也笑笑,回答:“還可以。”
大伯媽:“一般能考多少分呀?”
許芳菲:“上次期末考了六百多分。”
“喲!這麼高呀!”大伯媽驚喜地瞠目,“一直聽說菲菲成績好,這也太爭氣了!慧蘭,菲菲這麼有出息,我真羨慕你,以後等著享福就是了。”
喬慧蘭在旁邊謙虛地彎起唇,說:“不到最後關頭,看不出來什麼的。”
“咱們菲菲從小就聰明,以後肯定能考個好大學。”說話的是大伯。大伯頓了下,看向許芳菲,“菲菲,你以後想考什麼大學呀?”
許芳菲搖搖頭,道:“我還沒什麼想法。”
大伯媽突然提議:“幹脆考軍校吧!”
喬慧蘭一怔:“軍校?”
“對啊。”大伯媽起了興頭,話匣子也跟著打開,興衝衝道,“我們生產隊裡有個老表,他家孩子成績也好,就是考的軍校。不收學費,生活費國家也給補貼,畢業之後直接就能進部隊,也不用費心找工作,多好!”
許芳菲聽後眸光微動,道:“也就是說,上了軍校,整個大學期間,都不用問家裡要錢了?”
大伯媽:“可不是嘛。而且呀……”
說到這裡,大伯媽不甚自在地看了眼喬慧蘭,接著便湊近許芳菲耳畔,嗓音壓低,說:“而且菲菲,你也知道,這些年你媽靠那個紙錢鋪子支撐全家有多辛苦。你爸爸走得早,你如果真的能考進軍校,畢業就是女軍官,到時候,誰還敢看你媽沒男人就欺負她?”
許芳菲垂眸思索一陣,道:“我知道了大伯媽,我會好好想想的。”
隨後,大人們的話題又飛向旁處,雞毛蒜皮,沒個準頭,繞來繞去也就是哪戶鄰居家裡又添了對雙胞胎,多有福氣雲雲,哪家老人又害了怪病,多可憐雲雲。
許芳菲卻再也沒心思細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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