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對於閣主而言,他們並非活生生的妖族,而是用完即棄的工具。沒有利用價值的、企圖逃走或背叛的兵器,隻可能迎來被銷毀的命運。
今日的一切都像一場虛妄的美夢。
他沒辦法當真跟著秦蘿離開,能得到這場由她賜予的夢,便也不覺得遺憾了。
白也眸色微深,沉默的間隙,又聽見跟前女孩的聲音:“白也哥哥,你現在在孤閣對吧?”
他怔了一怔,與那雙澄淨的眸子對視時,竟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
“我會去孤閣找你的。”
她把每個字都說得認真,像個篤定的小大人:“很快很快,等我從心魔裡離開,就馬上去你身邊。”
這其實是非常想當然的、幼稚天真的話。
秦蘿年紀這樣小,莫說將他帶出孤閣,就連進入孤閣和白也見上一面,恐怕都是難於登天。隻有孩子才會許下這樣的承諾,無所畏懼、也十足堅決。
死氣沉沉的地牢裡,白也沉默著抬頭,渾身上下的鐵鏈發出窸窣聲響,仿佛在嘲笑他的狼狽與落魄。
他知道,隔著虛與實的遙遠距離,秦蘿是在對著自己說。
她想見到他,也想帶他離開這個永無盡頭的深淵,許下的承諾天真又浪漫,白也本該是不信的。
可心裡有道聲音在不停告訴他,如果是秦蘿,一定會來。
就像她曾經說過的那樣,無論多少次,都會一遍又一遍前往他的身邊。
隻要他願意相信。
渾身滿是劇痛無比的傷疤,少年置身於血汙與黑暗之間,卻微微抿了唇角,揚起一個微不可察的笑。
Advertisement
白也輕輕對她說:“好。”
孤閣之外,暗潮逐一匯聚,集中於某一處半空。
引魔香的威力不容小覷,香氣擴散沒多久,就引來了幻境中的絕大多數邪祟魔物,雲衡望著天邊越來越濃的黑氣,發出不耐煩的冷哼。
經過和陸望相處的一段時間,他已經大概了解這場幻境的來龍去脈。
心魔的主人來自孤閣,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和秦蘿成了朋友,小孩子愛管闲事,非要把那家伙的心魔破開。
至於創造幻境的,似乎也是孤閣裡的人。
真奇怪。
第101節
秦蘿身為劍聖的女兒,從小一直在仙宗長大,幾乎沒怎麼出過蒼梧。孤閣裡的死士神出鬼沒,從不與外人有所交集,怎麼會和她認識?
更何況那群人的風評不是一般差勁,聽說全是殺人不眨眼的瘋子,自小便浸在血汙裡頭,手上沾了不知道多少條人命。
秦蘿若是和那種人混在一起,不說她爹她娘,連他這個當師兄的都看不過去。
還有——
“話說回來,”一面金色屏障鋪展而開,阻擋迎面而來的洶湧魔潮,雲衡輕咳一聲,佯裝出漫不經心的模樣,“秦蘿來的時候,手裡應該抱了狐狸吧?那隻狐狸怎麼不見了?”
——毛茸茸軟乎乎的小狐團,你可千萬不能出事啊!
“我也不知道。”
陸望竭力揮劍,佩服這位師兄小嘴叭叭還不帶喘氣的能力:“進入幻境以後,大家全都失散了。我見到秦蘿時,她便是獨自一人——小狐狸應該也被隨機傳送到了某一處,等幻境結束,自然會出現在糖水鋪子裡。”
“……也罷。”
雲衡掏出幾張符紙,垂眸念訣,當即天火四溢:“不過一隻狐狸,也犯不上費心。”
——天啊天啊,這心魔裡的妖魔鬼怪應該不會把它吃掉吧?這群黑漆漆的東西全是用墨水畫出來的影子,吃了也沒肚子裝啊!到時候幻境結束,等他們再回到糖水鋪子,會不會隻看到一張可憐兮兮的狐狸皮?
他想著想著終於正了色,不再去談那些有的沒的。原因無它,隻因魔潮越來越兇,殺氣鋪天蓋地,實在不好對付。
陸望亦是蹙眉。
他不久前動用劍骨之力,已然耗去了大半靈力,雖有雲衡師兄渡來的靈氣,卻仍彌補不了識海裡的巨大損耗。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這樣棘手的場面,都遠非他這個年紀能夠解決的難題。
男孩凝神出劍,努力支撐起微晃的身形,無意間抬起雙眼,不由愣住。
“雲師兄,”陸望揚聲,“你快看孤閣!”
雲衡正與漫天邪祟吃力纏鬥,聞言眸光一動,順勢仰頭。
旋即亦是一愣。
孤閣本是魔氣最濃的地方,這會兒卻像蒙了層淺白色的霧,朦朦朧朧看不清楚。隨著霧氣蔓延,竟有一團模糊的色彩從底部騰起,如同顏料一點點暈染,逐漸填滿整座高聳入雲的樓閣。
而當孤閣頂端同樣被著上顏色,從尖尖的閣頂開始,色彩轟然鋪開,向著四面八方的蒼穹溢散。
置身於這個壓抑的黑白世界裡,雲衡已不知多久沒看見過天空的顏色。
玉一樣澄明的碧藍縷縷彌散,雲朵則是毫無瑕疵的白。由上而下、由淺入深、由一點到萬物,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剎那煥然一新。
翻湧的魔潮裡,猝不及防響起一道陌生女音:“別扯老娘頭發!放開!給我滾!”
然後是土撥鼠般的尖叫,以及魔物狼狽的哀嚎。
——同樣被困在魔潮裡的桫椤聖女面色不善,腦袋上金蛇狂舞、殺氣十足,與雲衡對視之際,一拳掃開一隻飛撲上前的魔物:“看什麼看!沒看過揍人嗎!”
這道嗓音堪堪落下,不遠處又傳來一陣粗獷男聲:“打擾諸位,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兒?”
雲衡聞聲回頭,見到個五大三粗、身材高得嚇人的男人,雖然生有一張正氣凜然的臉,手裡卻推著個烤紅薯的小車車。
“我、我就是個賣烤紅薯的,來金凌這邊做做生意。”
男人說著側過頭去,避開一道奪命的風刀,再一抬臂,穩穩接下邪魔砸來的重拳,反手一扭:“好可惜,看樣子做不成了——金凌城究竟出了什麼岔子,才變成現在這副德行?”
隻需一個抬手,邪魔巨大的身形被高高甩飛,哀嚎聲慘絕人寰。
賣烤紅薯的青年撓撓腦袋,將眾人掃視一番:“對了,我叫程雙,沒別的長處,就是力氣大,你們要想對付邪魔,我或許能幫得上忙——喲!陸望小兄弟!你怎麼也在這兒?”
陸望沒來得及應聲,緊隨其後響起的,是另一道氣急敗壞的蒼老聲線:“蟠桃!老夫的蟠桃!全被你們壓扁了!”
正是那位福祿壽仙。
小老頭的仙術浩浩蕩蕩,瞬間掃開噼裡啪啦一大片魔潮。
陸望看得一呆,扭頭望向雲衡:“雲衡師兄,這是——”
“秦蘿應該成功了。”
青年默默舒了口氣,語氣仍是冷淡:“……她做得還不錯。”
這場心魔的難度起碼在金丹,他沒想過秦蘿真能把它破開,還是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
但似乎,那個孩子總能出乎他的意料。
朗朗明日破開雲霧,灑落和煦燦爛的微光。在這樣的光芒之下,一切陰影都無處遁形。
雲衡對這場心魔所知甚少,不會明白眼前畫面的意義。陸望握緊手中長劍,眼中淌出笑意。
被困在孤閣裡的那個人,一定學會了逐漸去相信。
相信良善的存在,相信美滿的英雄故事,也相信從天而降的奇跡。
秦蘿成功了。
身為煞氣源頭的心魔被一舉破開,一時間仙術橫溢,群魔哀嚎。
戰局陡然扭轉,在四處逃竄的黑潮裡,又一次響起女人悲痛欲絕的驚呼:“蛇,我的蛇,掉了,掉了——別扯我頭發!我植發植不了!去死!!!”
程雙:“還有我的烤紅薯攤!啊啊啊別踩我紅薯!我和你們拼了!”
心魔破解,幻境自然也會漸漸崩塌。
眼前的白也隻是一縷神識,而今心魔已破,無法繼續逗留,很快在秦蘿眼前消散一空。
小小的淺紫色人影被輕輕放在地面,看著他一點點變淡,逐漸融入空氣裡的光暈之中,半晌,用手指捏了捏自己臉上的嬰兒肥。
伏魔錄在識海裡打了個滾,好奇看她:“怎麼,傻啦?”
“我隻是覺得,好像做夢一樣。”
秦蘿眨眨眼,又往側臉上戳了戳:“幻境裡的一切,全都好神奇哦。”
她在二十一世紀的大都市裡長大,即便是在電視裡的動畫片裡頭,也從沒見過這樣的奇遇。
方才經歷的種種一一浮現在腦海之中,每一個瞬間都無比奇妙,回味起來,才方覺驚心動魄。
“畢竟是修真界嘛。”
伏魔錄輕輕笑笑:“在修真界裡,你意想不到的事兒還多著呢,慢慢長大,總會遇到的——欸,你要去哪兒?”
秦蘿抬腿就往樓上跑,很快在心裡應它:“謝哥哥還在霍訣那裡,我去找他。”
她話音方落,沒往上跑出幾步,抬眼一瞧,便見到一抹熟悉的影子。
秦蘿彎眼笑開:“謝哥哥!”
謝尋非立於長階盡頭的拐角,見她安然無恙,心裡緊繃的弦緩緩松開。
霍訣雖然實力在金丹,但頂多算個逼真的幻象,要論單打獨鬥,並非他的對手。
他不在意霍訣那些步步致命的殺招,進入孤閣以後,卻是留神許多——
這地方陰暗無光,尤其是通往地下的漫長走廊。當時秦蘿獨自行於其中,也不知究竟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氣,才能一口氣往前衝。
秦蘿噔噔噔小跑向上,腳步在逼仄的樓閣裡發出悠悠回音:“謝哥哥,你有沒有受傷?”
她還記得霍訣的長相,一個可怕的大塊頭,腦袋上還有三隻眼睛,看上去兇神惡煞的,有那——麼嚇人。
更何況伏伏說過,他的實力應該在金丹。
她打量得認真,很快在少年身上找到幾道血痕,下意識皺了皺眉。
“抱歉。”
謝尋非察覺她的神色,眼睫微垂:“把你送我的衣服弄破了。”
“我我我才沒有在意衣服!”
秦蘿板起圓臉,想不明白這人奇奇怪怪的腦回路,差點跳起來打他腦袋:“重要的根本不是它——像這種衣服,你想要多少我給你買多少。”
伏魔錄不知怎地噗嗤笑了一下。
小朋友沒理它,嘴上叭叭沒停,開始十萬個為什麼:“謝哥哥,你身上的傷是不是很疼?霍訣沒對你怎麼樣吧?我這裡有藥,你要不要用一點?”
那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傷,謝尋非搖頭:“心魔裡這般景象,你有沒有嚇到?”
超級有被嚇到!
“有有有!你看見外面好長好長的走廊和樓梯了嗎?我來的時候到處都是黑漆漆的,一點光也看不到,還要擔心可能從別的地方鑽出什麼妖魔鬼怪把我吃掉。”
秦蘿訴起苦來沒完沒了,杏眼直勾勾盯著他瞧:“還有還有!我快到這裡的時候,樓梯全都化掉了,我隻能一直一直跑,差點兒就摔了下去。”
她說得飛快,謝尋非靜靜地聽,有些別扭地挪開目光。
謝尋非:……
眉目冷凝的小少年沉默半晌,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喉結輕輕一動:“這個給你。”
秦蘿沒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意思,低頭一瞧,居然在半空見到一隻長了翅膀的兔子。
熱門推薦
霸總的怨種醫生
我是霸總嬌妻文裡的冤種醫生。 半夜十二點,霸總的金絲雀摔下床,他一個電話就把我叫過去。 沒辦法,他給得實在太多。 我就當賺外快了。 直到某天我突然聽見他的心聲。 「老婆穿白襯衫好禁欲,好想撕爛他的衣服。」 呃……老婆,是指我?
搖歌
未婚夫和庶妹聯手給我灌下啞藥,將我送到老太監榻上。我 自毀右手,拼了命出逃。瀕死之際,撞上兇名在外、卻生得 貌美至極的景侯。
他是小白花
我把少年時期的男主當小白花養。他成 了我溫順的忠犬。後來家族面臨危機,他暴露本性,侵略性極強地掐住我的
烙在心上的白月光
綜藝直播,主持人拿著我的手機隨機連線。 通訊錄裡有個備注是「老婆」。 我想阻攔電話卻已撥通。 影後清冷的聲音在直播間響起。「怎麼,想我了嗎?」 可,可我們隻是契約夫妻啊!
我不做太子妃
我自小被父親送給太子,兢兢業業和太子過家家談戀愛。 直到成年後父親把我接回,要為我說媒。 一向對我諸多挑剔的太子趁夜黑風高把我綁了回去。 「阿寧,騙了我的心怎能全身而退?」
甄假千金
"我被富豪生父帶回家那天,假千金鎖了大門,「姐姐在小山村長大,從後門進應該更習慣些。」 我笑笑,「不用那麼麻煩。」 「大門鎖了,撞開就是。」 於是,富豪老劉的大門那天被我硬生生撞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