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秀菊心眼多著呢，她就不待見貪心的那個，你拿最大的，她就偏偏不讓你如願。

　　哎……想想這個，劉招娣也懊惱得不行，不過她不想沈紅英直接說出來，她是心裡憋屈，耷拉著個臉，沒個笑模樣。

　　顧衛軍問她這是怎麼了，她就陰陽怪氣地來一句：“沒啥。”

　　顧衛軍早習慣了，也就不問了。

　　劉招娣見了，心裡更難受了，想著自己白白操心，男人一點不知道關心自己。她由此就開始聯想了，為什麼不關心自己？那一定是因為自己生了三個丫頭片子，丫頭片子不值錢，男人不當回事，所以才不把自己放在眼裡。

　　她愁眉苦臉地嘆口氣，突然覺得不怪誰了，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吧。

　　相對於這兩位嫂嫂的愁雲慘淡，四房的劉桂枝可是興奮得臉都紅了。

　　她是沒抱什麼希望的，從小到大她手氣就一直不好，過年時候別人非拉著她玩牌，她玩幾把就輸幾把，久而久之，從來不奢望什麼好運氣，隻指望著能踏實幹活賣力氣來過日子，可是誰想到，在兩個嫂嫂的虎視眈眈之下，她竟然摸到了那帶紅線的泥團子！

　　劉桂枝忍不住想笑，但是看著兩個嫂嫂那失落的樣子，她又不好意思笑，拼命忍著，拼命忍著，一直忍著回了自己屋，終於忍不住，抿唇笑起來。

　　她摟著自己的女兒福寶，親了一口她的小臉蛋，那小臉蛋彈軟得像剛撥開的雞蛋一樣，清透細膩。

　　福寶也看出來了，爹能去市裡開會，娘是真開心。

　　旁邊幾個小子也圍著轉圈，各種問顧衛東。

　　顧躍華：“爹，市裡有多遠啊？公交車長啥樣啊？”

　　顧勝天：“爹，你去了市裡，啥時候回來啊？”

　　顧躍進：“爹，你給我買個畫本唄，我們學校隔壁生產大隊的李碾子就有畫本，可好看了，我最喜歡看那個《火雲洞》和《化蠟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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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衛東想想這事，心裡是挺高興的，躍躍欲試，滿臉是笑：“行，給你買畫本，再給你們買幾個市裡的鉛筆和橡皮！公交車啥樣我也不知道，得等我去看了才知道。”

　　顧衛東一番承諾，好不容易把三個小子安撫下了，抬頭一看，隻見他啞巴媳婦正抿著嘴兒對他笑，眼兒彎彎跟個月亮一樣好看。

　　劉桂枝說不上是什麼大美人，但是在這鄉下地方模樣也不錯，屬於越看越耐看的，她又不像其它女人一樣膀大腰粗，反而是細胳膊細腿兒，雖然生了三個孩子但是依然有個小細腰，夜晚裡一把手能掐住的那種細。

　　顧衛東心裡突地一動。

　　當時人家陳有福說了，後天就得啟程，要參觀培訓學習什麼的大概七八天，也就是說這七八天他都回不來。

　　他臉上紅了，笑著說：“這兩天早點讓幾個小子歇息吧，我得好好休息，後天就得出發去市裡。”

　　這話說得含蓄，但是當了十年夫妻，劉桂枝哪能不明白這意思，臉便紅了半邊，低頭輕輕點了下：“嗯。”

　　於是這一晚，三個小子很快被吆喝到炕那頭去睡了，福寶也被哄著睡著，顧衛東和自家啞巴媳婦躲被窩裡搗騰起來。

　　他想想接下來被窩裡都沒有這軟綿綿的媳婦抱著，就恨不得一口氣把接下來七八天的都給補足了。莊稼漢幹的都是賣力氣的活，顧衛東身子也壯實，平時石頭碾子一使勁都能搬起來，如今在被窩裡摟著個劉桂枝，那真是駕輕就熟輕而易舉，倒是把劉桂枝累得不輕，過後趴在那裡用枕頭捂著嘴巴小聲哼唧，要哭不哭的。

　　………………

　　顧衛東要出門，這是大事，他們平溪生產大隊除了胡奶奶還沒有人去過市裡，為此顧衛東特意去請教了胡奶奶市裡是什麼情況，胡奶奶就說了：“市裡有洋人，有小日本，還有官兵，出門得小心，到處都是洋車，你要是不小心碰到人家，人家能把你一槍子兒給崩了。”

　　顧衛東聽得一愣一愣的，之後兩腿發軟，過去陳有福那裡求證。

　　陳有福都笑死了：“胡奶奶那是啥時候，她那是解放前了，現在咱新中國，哪可能有小日本，也沒人敢一槍子兒崩了你，放心吧！”

　　顧衛東想想也是，總算松了口氣。

　　回到家裡，開始收拾東西準備行李，這個時候苗秀菊已經幫著他張羅了，出門在外，得窮家富路，況且這又是光榮的事，是去市裡領獎長見識，不能讓他給公社裡丟人，就把兄弟幾個僅有的兩身中山裝好衣裳都搜刮出來給顧衛東帶著，這樣才能裝點門面。

　　臨走前，苗秀菊又把顧衛東叫過來，偷偷地塞給他十塊錢。

　　這麼折騰一番，總算是把顧衛東送走了，一家子算是清淨下來。

　　可到了這個時候，沈紅英已經是非常非常不高興了。

　　她本來就委屈，結果還被苗秀菊借走了顧衛國僅有的一條好褲子，沈紅英覺得委屈大發了，自己沒撈到便宜還得給別人做貢獻。

　　劉招娣更是不高興，暗暗地給沈紅英使了個眼色，讓她到自己屋裡來，妯娌兩個說悄悄話。

　　沈紅英：“我就心疼你大哥那條褲子，哎，也才穿了一兩年，一個補丁都沒有，就這麼被借走了，那句話是怎麼說得來著，這就是為別人做嫁衣裳啊！你說我心裡難受不難受？”

　　劉招娣看看門外沒人，壓低了聲音說：“你先別心疼你那褲子了，大嫂，我給你說個事，那才叫氣人呢！”

　　沈紅英：“啥事啊？”

　　被借了褲子，這還不夠氣人嗎？

　　劉招娣：“咱娘偷偷給了衛東十塊錢。”

　　沈紅英一聽急眼了：“啊？有這種事？不是說公家供著吃喝，什麼都不用花錢嗎？怎麼現在又要自己出十塊錢？”

　　劉招娣哼哼了聲，撇嘴：“這我哪知道，反正我偷偷地在窗臺底下聽到了，就是給了十塊錢。”

　　沈紅英來氣了：“這哪行呢，十塊錢呢，我可忍不下這口氣，我得和咱娘掰扯掰扯！”

　　都是一家子，憑啥給顧衛東十塊錢？十塊錢啊，就這麼讓他糟蹋去？他佔便宜還沒夠嗎？

　　於是這一天，當一家子都在各自幹活的時候，苗秀菊正和幾個孫子說話，就看到兩個兒媳婦走進來。

　　大兒媳婦一臉興師問罪，三兒媳婦躲在後面小心翼翼的。

　　呵呵，這是來問她十塊錢的事吧？

　　她就知道。

　　於是她笑了笑：“先把你們男人都叫進來，有啥事當著面說個明白。”

第29章 市三好家庭4

　　把男人都叫進來？

　　沈紅英和劉招娣都愣了, 不明白苗秀菊這是搞的哪一出？不過苗秀菊都這麼說了，她們也隻能過去叫人。

　　兩個人走出房間後，紅英疑惑地看劉招娣, 那眼神裡的意思很明顯, 這次該不會又弄錯了吧？你可別坑我。

　　劉招娣肯定一定確定地點頭：“這次肯定沒錯的，我聽得真真切切, 再假不了, 是咱娘親手把十塊錢塞給衛東的，讓他買啥啥啥的, 這私底下給錢的事，準沒錯, 咱既然知道了，總得掰扯掰扯，這有錯嗎？”

　　買啥沒聽清楚，不過給了十塊錢絕對是真的。

　　沈紅英一聽，來勁了：“行，誰怕誰啊, 她是婆婆怎麼了, 當婆婆的就能隨便偏心眼把十塊錢給老四啊？老四家沾的便宜還沒夠嗎？今日咱就較一次真, 把男人都叫來, 還有劉桂枝也得叫進來，大家一起掰扯掰扯, 把家裡的賬算清楚！”

　　劉招娣猛點頭。

　　她就喜歡沈紅英這個勁兒, 許多事她不好意思說不好意思幹的, 但是人家沈紅英就能幹出來，有這個大嫂在，她算是省力氣了！

　　於是沈紅英張羅著出去後院，後院那裡有一小塊自家的自留地，自留地在雪花了後就有了土疙瘩，為了來年裡面的苗能長得好，兄弟幾個就在那裡砸土疙瘩。

　　沈紅英直接過去把他們兄弟三個都叫進去，到了院子的時候看了眼劉桂枝，順便讓劉桂枝也進屋：“有事，咱得好好說說。”

　　劉桂枝當時洗衣服，滿手是泡沫，聽到這個，把手往衣服上擦了擦，也跟著進屋了。

　　幾個男孩子都在那裡玩撞拐，樂翻天，沒太注意，不過福寶卻看到了。

　　她覺得大伯娘和三伯娘那神情不太對勁，怕自己娘吃虧，忙也跟著劉桂枝進屋了。

　　進了屋，就見沈紅英在那裡鄭重其事地說：“娘，今日大家都在了，咱們就當面鑼對面鼓把這件事掰扯清楚，免得媳婦這裡憋著屈，日子也過不好。”

　　顧衛國一聽，頓時沉下臉來：“好好的日子不過，你這是折騰什麼？土地裡的土疙瘩你嫌少是不是？你去給我捏碎了明年自留地裡也能多打點糧食，沒事你鬧騰什麼？”

　　沈紅英倔勁兒上來了，她當然不幹，她梗著脖子說：“這是咱娘說的，說把你們都叫進來，說可以當面說說，咱娘都說了，你衝我嚷嚷什麼？”

　　顧衛國：“你！”

　　苗秀菊將腿腳伸進被窩裡盤起腿兒，懶懶地看著底下的兒子媳婦們。

　　炕洞裡燒著柴火，大炕上暖和得很，這種大冬日的，出去也沒多少事幹，和人打牌還有個輸贏鬧不痛快，沒事在家裡教訓下兒媳婦那真是再愜意不過的事了。

　　她慢條斯理地說：“行，別吵吵了，吵得我耳朵疼，有什麼事你們就說吧，我都聽著呢。”

　　苗秀菊都發話了，大家都不敢吭聲了，一個個盯著沈紅英。

　　有忐忑期待的眼神，有挫敗無奈的眼神，也有莫名疑惑的，更有個神情悠闲的苗秀菊，根本不把沈紅英看在眼裡的樣子。

　　沈紅英在各種目光的注視下，覺得自己肩膀頓時沉重起來，她深吸一口氣，張嘴開始挑戰苗秀菊的權威：“娘，衛東這次去城裡，說好的公家包吃住坐車，不用自己花錢是吧？”

　　苗秀菊點頭：“是啊。”

　　沈紅英一聽，臉都氣得憋紅了：“那娘你怎麼給了衛東十塊錢！”

　　這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憋氣難受委屈各種情緒全都裡面了。

　　這話一出後，大家都驚到了，牛三妮疑惑地看著苗秀菊，幾個兄弟皺著眉頭，不懂了。

　　十塊錢？那是不少錢呢！

　　娘這輩子都沒這麼大方過吧？

　　劉桂枝頓時忐忑了，錢？她不知道怎麼回事啊，顧衛東根本沒和她提過啊！

　　難道顧衛東真得拿了娘十塊錢？那可是十塊錢啊，哪能這麼糟蹋呢！

　　苗秀菊聽了，卻是點點頭：“對，我是給了他十塊錢。”

　　這話一出，全家都炸開了。

　　最炸的是劉桂枝，她拼命比劃著：十塊錢，十塊錢哪！那麼多錢，你給他不怕他丟了？他萬一糟蹋了錢怎麼辦啊？娘啊娘，這可怎麼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