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知道我為你付出了多少吧?”
黑氣嗓音漸沉,變為與裴渡相同的聲線,喑啞黯淡,如影隨形:“我為你做了那麼多,這個世界裡的一切,難道不應該由我來享受?你也會贊成我將他奪舍,奪回那具身體,對吧?”
第六十九章 (黑氣:我覺得這劇情不合理)
這是種極為詭異的氣氛。
陣法隔絕了外來的陽光與空氣, 自行封鎖出一片無垠空間。四下沒有風,沒有人,也沒有絲毫光線, 仿佛整個世界都隻剩下謝鏡辭, 以及她腦海中的那道聲音。
蝶雙飛作為一種極其珍貴的蠱毒, 力量不容小覷, 除了能交換兩具軀體中彼此的神識,還會強制性將神識封鎖, 無法掙脫。
若是以前在裴渡體內, 黑氣或許已經從他身體裡緩緩溢出,此刻卻隻能蜷縮於識海,發出冷然的笑。
謝鏡辭隻覺得渾身上下寒氣遍布,後腦勺嗡嗡作響。
“你會幫我吧。”
它用了不容反駁的陳述句語氣,輕柔溫和, 比之前平靜許多:“我為你吃了那麼多苦頭,倘若你還要棄我而去, 我會傷心的。”
黑氣自始至終凝視著她的神色, 說罷語意一轉:“知道我為何會對琅琊秘境的陣法如此熟悉嗎?”
這的確是個非常奇怪的點。
此處陣法名不見經傳,它卻不費吹灰之力說出它的解法,就像是……曾經特意鑽研過一樣。
“自從你昏迷不醒,我曾數十次踏足琅琊秘境, 幾乎翻遍所有角落,隻為找到些許線索。”
黑氣笑了笑:“這處陣法,在入魔以後,我也曾進來過。”
謝鏡辭沉默片刻, 低聲開口:“那個世界……究竟發生過什麼?”
Advertisement
“你想看看嗎?”
它興致高了些,像是終於見到魚兒上鉤的捕魚者, 迫不及待,刻意將喉音壓低:“我能讓你看到。”
這道嗓音自腦海沉沉響起,在鋪天蓋地的幽寂裡,宛如蠱惑。
謝鏡辭沒來得及開口,便感到神識一晃。
原本澄澈清明的識海中,倏然漫開絲縷如煙的黑氣。
她見到許許多多支離破碎的畫面,等凝神望去,才發現那是屬於裴渡的記憶。
有殘陽似血,滿身傷痕的少年固執握著長劍,跟前是熙熙攘攘、指指點點的人群,旋即裴風南上前,掌風如雷。
有鬼冢荒蕪,陌生的男男女女提著武器向他靠近,裴渡身上盡是深可見骨的傷,卻咬牙起身,託著殘破身軀生生殺出一條血路。
也有風聲嗚咽,他靠坐在冰冷山洞裡,日光照亮少年人稜角分明的側臉,裴渡沒抹去臉上血跡,而是仰起頭,注視天邊高高懸掛的月亮。
謝鏡辭不知道,那時的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然後便是越來越多的殺戮。
追殺之人從未斷絕,耳邊是日復一日的“叛徒”與“怪物”。他居無定所、風餐露宿,啃食著魔獸腐爛的血肉,眼底亮光漸漸黯淡,終有一日,被濃鬱魔氣刺穿胸膛。
魔物的強大程度遠遠超乎想象,裴渡卻並未死去。
在極致的痛苦中,他硬生生咬牙挺過,將邪魔吞入腹中。也因此,當年輕的劍修帶著血跡斑斑,自血海中起身的剎那,也獲得了極致的力量。
“很痛的。”
黑氣在她耳邊絮語不休:“渾身每根骨頭都像要碎掉,隻想立馬死掉。但那時我想,距離湊齊能把你救醒的藥,隻差三味了。”
謝鏡辭低頭不語,抹去眼底溫度尚存的水珠。
“你會不會嫌棄我,覺得我是個十惡不赦的魔頭?”
它繼續道:“我不想殺他們……直到後來,我完全忘記了殺戮的理由。可他們都說我是罪該萬死的邪祟,人人得而誅之,若不還手,死的就是我。”
它的語氣像在撒嬌。
用裴渡的聲線念出來,能勢如破竹摧毀她心中的所有防備。
它已經快要成功了。
潛藏在識海裡的黑氣悠悠一浮,仍是用了溫和口吻,尾音卻多出一絲微不可查的笑:“你會幫我,不忍心見我在這個世界獨自消散,對吧?那具身體――”
它沒來得及說完。
當清越溫潤的少年音填滿整個空間,另一道聲線來得毫無徵兆,卻也篤定決絕:“你不是裴渡。”
黑氣兀地頓住。
謝鏡辭握了握手裡的鬼哭刀,刀柄寒涼,自指尖蔓延到頭頂。
她仍然保持著清醒。
真正的裴渡,絕不會用如此卑劣的方式,妄圖佔據他人身體。
他從來都安靜又溫柔,有些腼腆內向,卻懷有一身傲骨,如同尚未出鞘的劍,霽月光風。
他會因為心覺無法與她相配,咬牙苦修十年,從不曾吐露心跡,直到強大到能同謝鏡辭並肩。
他會十年如一日地注視她的背影,哪怕思之如狂,也不過是制造一場再明顯不過的“偶遇”,佯裝不甚在意地,送出一句[讓我留在你身邊]。
甚至於,在另一個世界中,裴渡墮化入魔、為天下人所棄,唯一的心願,也是讓她能夠醒來。
黑氣不是他。
真正的裴渡,留在了那個世界的鬼冢。
遍體鱗傷、狼狽虛弱,不知何時會孤獨死去,可當位面裂縫出現,他放棄了奪回一切的機會。
倘若他來,謝鏡辭注定要在兩個裴渡之間選擇其一。
他不願叨擾,因為不想讓她為難,更不希望她心生愧疚,不得安寧。
為喜歡的姑娘阻隔所有不幸與陰暗,這是裴渡保護她的方式,一向如此。
至於如今潛藏在她腦海中的,隻不過是一團偷走了裴渡記憶的魔氣。
這團魔氣誕生於鬼冢,一直住在他識海之中。它雖然窺見了他從小到大的所有記憶,但骨子裡,絕非裴渡本人。
謝鏡辭都明白。
她那麼那麼喜歡他,如果連這一丁點的信任都不剩下,那未免太過失敗。
“我不是他……但我看見過他全部的記憶,也曾是他身體裡的一部分――我和裴渡有什麼不同?”
這是它從未料想過的發展。
黑氣被她的言語激怒,嗓音陡然拔高:“知道在那個世界裡,他――我是怎麼過來的嗎?在鬼冢裡吃魔獸的屍體勉強苟活,日日夜夜都要受到魔氣折磨,天下人皆道我是窮兇極惡之徒,前來刺殺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從沒停過。”
感受到謝鏡辭眸光微暗,它嗤笑一聲:“就算變成那樣,我也時時刻刻想著你。付出那麼多,你難道就沒有一丁點兒心疼?倘若不讓我進入那具身體,你對得起我嗎?明明就連你的這條命,都是靠我來救的!”
它越說越快,不知出於興奮還是惱怒。
“更何況,我和這個世界的裴渡本質並無差別。他有的記憶,我全部都有;他會的劍法,我全部都會;他能給你的一切,我也都能給。無論那具軀殼裡是誰,對你而言,都不會有多大變化,你說對――”
對於說服謝鏡辭一事,它胸有成竹。
不管是多麼鐵石心腸的人,聽見它方才所說的一番話、看見那些記憶,都定會心生愧疚。
隻要抓住這一點,就能瞬間擊潰她心中的防御,無論出於愛意還是良知,她都會選擇它,讓它住進那具全新的軀體。
橫豎隻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能有多難說服。
它語速加快,步步緊逼,完全不留給對方反應的機會,然而正當結尾,一個“對”字剛說完,就感到身邊猛地一震。
這裡是謝鏡辭的識海,按理來說,不可能出現如此劇烈的動蕩。
這道震顫來得猝不及防,黑氣正要觀察四周局勢,尚未抬頭,便被一股巨力轟地砸中。
有人對識海發動了襲擊。
――準確來說,是謝鏡辭對自己的識海發動襲擊,還是下了死手,轟隆一響,毫不留情。
黑氣被打得有點懵,轉瞬之間,又感受到下一股衝撞。
這女人――
識海在她腦袋裡,一旦受了傷,牽一發而動全身,造成的痛苦無法估量。她卻為了讓它吃到苦頭,自損一千傷敵八百?!
這是個瘋子吧!
這個世界的裴渡被寄生後,似乎也對它做過同樣的事。
兩個瘋子,不愧是一家人。
“想道德綁架啊?”
謝鏡辭發出一聲輕笑,沒在原地停留,而是循著它之前的話,一步步走向八卦離火位:“你覺得,我會對你心存哪怕一絲的道德嗎?雖然想用愧疚感把我套住……但你根本就不是我應當感到愧疚的對象,真以為能有用?”
黑氣很明顯哽了一下。
這個情節發展不對頭。
莫說有人為保護她而死,就連位面穿梭這種事,正常人都會稀裡糊塗想上好一會兒,短時間內無法接受。可她不但面色如常地全盤接下,甚至還有闲心……來回懟它?
她不應該掩面痛哭,一遍又一遍道歉,向它說“對不起”嗎?
“你是鬼冢裡的魔氣,因為寄生在裴渡識海,所以看見了他的全部記憶,對吧。”
謝鏡辭語氣淡淡,帶了毫不掩飾的嘲諷:“看遍他的記憶,就能說是他本人了?我看了那麼多話本子,也從沒說過自己是哪一本裡的女主角啊。”
黑氣:……?
這劇情合理嗎?為什麼被按頭瘋狂輸出的成了它?而且在她的咄咄逼人之下……它居然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女人不對勁!
“同我在學宮一起修習的是你嗎?決定要與天道做交易的是你嗎?都不是。”
謝鏡辭笑了笑,眼中卻笑意全無,如同蒙了層薄冰:“你甚至都不喜歡我。”
它繼承了裴渡的記憶,理所當然會對她懷有一些曖昧的情愫,不可能像在裴渡體內時那般肆無忌憚、張牙舞爪,當謝鏡辭遇見危險,也會出言助她一臂之力。
但也僅僅是這樣了。
它來到這個世界,唯一的、最大的目的,唯有佔據一具全新的身體。
之所以想用愧疚感綁住她,是為博取同情,從而在謝鏡辭的協助下,早日達成目標。
她不傻,什麼都能看清。
記憶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
凌水村裡的人們不再記得水風上仙,心中卻堅守著屬於那位神明的信念,見到他雕像,亦會心生親近。
這團魔氣即便擁有了裴渡的全部記憶,被少年人牢牢印刻在骨子裡的正氣與情愫,卻是無論如何都偷取不來。
刀光劃破離火位,偌大的封閉空間裡,忽然襲來一縷涼爽清風。
接下來,是另一處陣眼。
“說得倒是好聽。”
被一針見血指出心中所想,它不願再藏,幹脆破罐子破摔,語氣裡多出幾分陰寒的冷意:“你棄我於不顧,那他呢?他為你做了那麼多,事到如今,你卻要理所當然接受他的犧牲,放任他修為盡失、在鬼冢被魔物吃到連骨頭也不剩――這就是謝小姐對待心上人的做法?”
這句話裡的諷刺意味很濃。
它本以為謝鏡辭會慍怒或羞愧,可她隻不過揚起手中直刀,旋即鬼哭落下,陣法劇顫。
“我自有計劃,不用你來操心。”
長刀將黑暗破開一道筆直豁口,在流瀉的凌厲刀意間,第一縷陽光灑落其中,映亮她的綺麗眉眼。
熱門推薦
不可能!我的野王怎麼是初中生
我在峽谷曖昧了個「野王」,互送玫瑰、甜蜜雙排、夢境看鯤.....所有浪漫 的事情做了個遍。
病秧子美人
"我是京城出了名的病秧子美人。 今天受了驚,臥了三天床。明天吹了風,灌了半個月藥湯…… 眾人都覺得,我活不過二十歲。 適齡的勳貴弟子更是對我避而遠之,生怕一不小心娶了我這個短命鬼進門。 直到—— 慶賀大軍凱旋的宴席上,皇帝為我跟兇名在外的小侯爺賜了婚。 "
嬌嬌
為報復我爸的「真愛」,我撩了她的弟弟,比我大 9 歲的叔叔。 住進他家,各種手段用盡,他卻坐懷不亂,始終不為所動。 我深感挫敗,忍不住出言諷刺。 然而很久之後,我哭了:「當初我還小,不懂事……」 他語氣慢條斯理,眼中卻滿是侵略性:「就算是小姑娘說錯了話,也該付出點代價。」
不服就幹
“合租嗎?” “合,房租一人一半,水電煤氣你全掏,成交嗎?” 葉圖和任江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合租人選,在寸土寸金的一線城市扎了根。 葉圖和任江這對死黨,是從光腚娃娃開始就整日混在一起的“狐朋狗友”。 在他們的認知裡,就沒有孤男寡女需要避嫌一說。 為此,任江媽媽頗有微詞,她日防夜防,就是怕一不小心,葉圖成了她兒媳婦。
枕紅纓
阿哥戰死沙場那年,我隻有五歲。我站在臨淮侯府門口等他 凱旋,等了很久很久,卻隻等回了阿哥的紅纓槍。
我和竹馬領證了
我懷孕了,竹馬帶著我去領證。他跟我 說:「你要是和我結婚,不僅孩子有了 爹,還不擔心婆媳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