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那大魔頭頭戴一個鬥笠,幕籬垂下,倒是很像那麼一回事,渾身仙氣飄飄,露出的半張臉風冷峻至極,哪裡看得出來,是個惡貫滿盈的魔頭?
他看了她一眼:高興就高興,叫他的名字做什麼?
但是他的視線很快就凝在了她的短發上。
她長發的時候很漂亮,三千青絲,如同黑色的雲霧。魔頭不喜歡魔氣的黑,卻很喜歡她頭發的顏色。然而此時這三千青絲被斬斷,隻留下了及肩的長度,有種與眾不同的美。
魔頭到底沒有問些什麼——
他知道人族有個說法: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他雖然嗤之以鼻,但是他知道,人修都很在乎這些。
他沒有家人,但是他見過許多的人修和親人反目成仇,隱約知道,和至親決裂是一種何等無奈的選擇與決絕的痛苦。
他沒有問她在裡面發生了什麼,隻是“嗯”了一聲,拉著她就朝著山下疾馳而過。
他下意識地把她的手抓得很緊。
朝今歲本以為山下還有一場惡戰。
雖然渾身劇痛,靈氣有些枯竭,但還是將昆侖劍捏緊。
然而並沒有,沒有惡戰,也沒有再一場的拼殺。
在她反應過來之前,這隻魔就已經將她往一輛馬車裡一塞,自己也進來了。
這馬車豪華無比,燻了香爐,還有一架大床,容納七八個人都綽綽有餘。
朝今歲一愣:“這是夙家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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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萬萬沒有想到,等到她的不是一場血戰,而是——
桌子上擺著點心,手邊擺著上好的靈米茶,坐在柔軟的車裡,和那個魔頭面對面喝茶。
那英俊的魔頭伸手丟給她一瓶補氣丹:
“先療傷。”
她想了想,到底還是接了過來。
太多次單打獨鬥慣了,她都數不清自己多少次在絕境裡不得不拼死相博。
第一次把後背交給另外一個人,感覺,竟然還不錯。
吞了一粒補氣丹,微微蹙眉,雖然瀕臨枯竭的丹田漸漸凝聚起來了靈氣,可是丹田裡的氣血翻湧之感卻越發明顯,伴隨著一陣強烈的頭疼。
她一皺眉,那魔頭就想問她怎麼了,恰好在這個時候,車門外有人問道,“老祖,您這是要下山?”
大魔頭敲了敲車壁,外面的人就毫無戒心地探頭進來,被他扭住了脖子,嘎嘣一下,丟一邊,一腳踹下車,作風十分土匪。
朝今歲:……
她收回覺得感覺不錯的話。
車頂上,藏在流蘇立的小眼睛探下頭來,一甩尾巴,馬車就開始狂奔。
趕車的,竟然是小眼睛。
於是這輛馬車就像是如入無人之地一般,在夙家的重重包圍圈當中,朝著山下疾馳而去。
對上她詢問的眼神,他輕笑:
“這是他們的那個半步化神老祖的馬車。”
而且……
這魔頭的表情很古怪:“夙家的老祖,怎麼是個半魔?”
朝今歲也是一愣,但是她很快就想起來了一些事。
前世夙流雲也是在掌控了全局之後,才暴露了半魔族的身份,她以為僅僅是夙流雲一個人如此,誰知道夙家的那個勞什子的老祖,竟然也是個半魔。
所以這隻大魔頭,面對一個半魔族,還有什麼話好說的?當然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他給吞了。
不過,在路上,這魔頭突然間發現夙家好像是來找朝太初麻煩的——
他幫她自然可以,但是為什麼要順便幫朝太初掃清麻煩?
聽到這裡,她肉眼可見地松了一口氣。
這魔頭放下茶杯,湊到了她面前來,漂亮的臉蛋上惡意滿滿:
“怎麼,怕我大開殺戒?”
他個子高,在馬車裡靠過來,陰影籠罩了下來,壓迫感極強。
她看著這魔頭:“不,如果不相信你,我就不會讓你來了。”
她短發的樣子實在是好看,笑吟吟地盯著他,
“我隻信任你,我知道你不會。”
花言巧語!
他立馬不自在地撇過了頭去,今天被她要求束手束腳,簡直像是一隻惡犬被戴上了嘴套,一路上很是不痛快的惱意,他本十分不痛快。
但是她又說好聽話來哄他,還用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他渾身不自在,連句惡毒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像是一隻懶洋洋的巨獸,在被撫平了炸開的毛後,危險性不僅大大降低,還充滿了漫不經心的愉悅,時不時去瞟她一眼。
朝今歲的確沒有騙他,她說的是一半的真心話。
魔族的體系和人族是很不一樣的。
魔族沒有修真界什麼元嬰、金丹的區分,一般隻分低階小魔、中階魔族,最厲害的便是高階魔族。
他們成長的方式也非常簡單粗暴:互相吞噬。
高階魔族的手段十分詭譎,實力深不可測。
然而,魔族有一個致命的缺點:他們容易失控,一旦魔性大發,就隻剩下了本性裡的吞噬,可是完全不分敵我的。
這也就是為什麼人族修士萬年來,單體戰鬥力一直不如魔族,卻能夠和魔族僵持近萬年的緣故。
畢竟,如果對面的魔族開始魔性大發,對付一群敵我不分的瘋子,總是要容易得多。
魔族就是這樣混沌、失序又危險的存在,他們隨時都像是在懸崖峭壁之上,不是毀滅自己,就是毀滅他人。
當年的小魔頭能夠從這群瘋狂的高階魔族當中殺出重圍,就是因為他不僅很強,而且還有著自虐般的自控能力。
他本來就沒有多餘的欲望,天生喪失痛覺,別的魔族會因為痛苦而失控,但是魔尊不會。一個危險而強大的魔族,一旦擁有了理智和明確的目的性,是非常可怕的。
所以,她雖然知道自己一挑,就挑了最恐怖的一隻魔,卻仍然隻願意讓他一隻魔來。
之所以說是一半的真心話——
她不敢冒險,如果他真的大開殺戒,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失控……
除了昆侖和夙家,山底下還有許多的普通散修。
她自己的恩怨,不能殃及無辜。
她交出了自己的信任,卻不願意別人為她的選擇承擔風險。
她這麼想著,就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袖子,不肯松手。
——她會一直寸步不離地盯著他。
他失控,她會不惜付出一切代價攔住他。
長發的漂亮大魔頭果然渾身一僵,看看她,看看衣袖,用喝茶掩蓋著自己今天過於愉悅的心情。
他想:嘖,黏人!
此時,另外一邊的夙家家主渾然不知道他們的老祖已經換人了。
他正在山上眺望,遠遠地注意到了那輛馬車像是瘋了似的往山下跑,心中忍不住狐疑:
“老祖這是要去做什麼?”
他打發了弟子前去詢問。
然而還沒有等到他親自過去,卻聽見了昆侖山間有了動靜。
他嗖地起身,哪裡還顧及得了那架奇怪的馬車,馬上帶著人就衝了上去。
朝太初是帶著人去追朝今歲的。
在見識到了昆侖劍的厲害之處後,他滿心的貪婪和不甘幾乎要滿溢出來。
那可是曾經可以一劍劈開昆侖山的天下第一劍,果然十分不凡,對上護宗大陣,都能夠有一戰之力!顯然,他已經徹底忘記,能夠對上護宗大陣,隻是因為用劍的人是朝今歲而已。
然而比貪婪更加旺盛的,是恐懼。
他絲毫不顧昆侖坍塌的半邊山、也不顧回頭去看朝小塗的死活,帶著人就匆匆忙忙地追了出去!
——今日,他絕對不能放她出山!
他從未見過這個女兒臉上那樣的表情,她一直都是很溫和的,然而在她斬斷青絲那一刻的眼神,狠絕至極。
那寒冰小劍造成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凝結成的寒霜因為是劍氣,竟然一時間無法愈合。朝太初寧願帶著傷,也要追下來。
他不能放這個狼崽子出山!否則來日,必成他的心腹大患!
然而朝太初帶著人下來,被昆侖山間清寒的山風一吹,卻陡然清醒了過來。
但是已經晚了——
他一出來,就和夙家家主對上了眼。
夙白山咬牙切齒,他可是蹲守了好幾天。
當初朝今歲利用夙白引的傳訊符傳出去的話,讓夙白山早就信了朝太初才是罪魁禍首,偏偏礙於護宗大陣進不去昆侖,隻好在外面守著。
朝太初說好今天要給他個交代,卻又是一拖再拖!
一時間,夙家家主夙白山悲憤血紅的雙眼對上朝太初,裡面迸射出刻骨的仇恨!
“老匹夫!給吾兒償命!”
夙白山一聲令下,周圍的夙家子弟就把這裡圍了個水泄不通!
朝太初不得不拔劍應對,然而再抬頭去找,哪裡還有朝今歲的身影!
更加糟糕的是,夙家的眾人早就一擁而上,將退回昆侖劍宗的最後一條路也給堵死了。
對上夙白山那恨不得將他置之死地的視線,一時間,朝太初背後冷汗直冒。
朝太初一開始本隻是想要將朝今歲推出去息事寧人,夙家得了“交代”,又沒法進來,時間一長自然就會離開昆侖,誰知道他的如意算盤打得響——
最後送上去給夙家“泄憤”之人,卻變成了他自己。
另一邊,夙家“老祖宗”的馬車正朝著山下駛去。
夙白山此前派下去的弟子,已經將這輛行蹤詭異的車給攔住了。
有發覺到不對的夙家人攔下了馬車,想要掀開簾子。
下一秒,昆侖劍一轉。
那白衣戴鬥笠的魔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歲歲,叫一聲哥哥,我就幫你。”
她笑了一聲,然後翻身,一腳踩在他肩膀上,踏著他的肩將一個飛撲上來的金丹修士斬飛出去!
昆侖劍發出興奮的鳴叫之聲。
萬年未曾飲血的劍,此時興奮得顫抖。
那魔頭磨了磨後槽牙,追了上去。
他們這邊的動靜並不大,又在昆侖山間,有高大的樹木遮掩,竟沒有人發現這邊的戰局。
夙家主力都去圍堵朝太初了,有朝太初這麼一個活靶子在前面擋著,於是這輛馬車就這麼大搖大擺地離開了昆侖山間。
朝照月早在朝今歲出來之前,就提前去清路了。
果然,一路上地上東倒西歪不少夙家子弟,一路十分順暢。
他們在山下和朝照月會和。
朝今歲一掀開簾子,看見了抱著劍站在一邊的朝照月。
不過,他身邊還有其他人。
是無涯,少年面色焦急:“師父,我和你一起走!”
他的身邊還有一個靈韻小姑娘,一起眼巴巴地看著她:“少宗主,我也想跟您一起走!”
朝照月頭痛道:
“我剛剛下山就看見了他們,見不到你就不肯走。”
昆侖劍宗,到底不都是個頂個的白眼狼。
百年裡的盡心盡力,也是有不少弟子是有良心的。
在發現朝太初對少宗主下了殺心之後,幾個靈字輩的就在護宗大陣開啟之前就偷偷下了山,幫她開了山門,等著接應少宗主。
所以這一路,朝照月根本沒花什麼力氣就清了道。
靈韻有點難過道:
“少宗主,也不是所有師弟師妹們都想對您拔劍的。”
但是他們年紀小,在宗門裡人微言輕,面對長老和宗主,根本不敢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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